谢明矅心疼不已,伸着手来抱她:“来,爹爹抱……”
瑞姐儿蔫蔫的把脑袋埋在娘亲的怀里不吱声,莫以宁心疼的搂着她,小身子比往日热了不少。
谢明矅见小心肝不要自个抱,满腔的慈父之心碎了一地。
莫以宁轻轻的拍着谁都不要的瑞姐儿轻声道:“夜里且有得闹腾,你去睡吧,我陪她去东厢……”
“何必呢,不在我身边我就不惦记了?好歹咱们一道陪着她……”谢明矅摸了摸小心肝的额头。
等瑞姐儿睡着了之后,最终还是给季妈妈抱走了。
季妈妈说今夜由她来守着,再说待在奶娘身边安姐总能多喝点带药的奶。
她说的有理,莫以宁自是听她的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风大雨,吹病的可不只一个瑞姐儿。
第二日宫里便传出来消息,泰和帝也不成了。
没几日圣旨便下来了,泰和帝驾崩,太子赵元承登基,帝号永熙。
谢明矅领了中军左都督的军职,潘毅则升任提督总兵。
莫父升了一阶,为三品礼部右侍郎。
颜怀青为四品右佥都御史。
原兵部尚书胡不非年纪大了,上了告老的折子,都以为谢锦安会接任兵部尚书一职。
岂料,谢锦安也上了辞官的折子,说是奉泰和帝遗命,要出家为僧为先皇祈福。
这口头说辞,真假亦是难辨,但他既在朝上这般上书,便不可改口了,想必是打定了主意。
赵元承在金殿之上硬是愣了半晌没做声,他那个疯爹骂遍诸天神佛,又怎会令谢锦安出家?
只怕是他自个的心意了。
望向谢明矅时,见他也惊的目瞪口呆,想来是不知情的。
赵元承叹息:“倒是君臣相宜的一段佳话……”
他却是没想到,六亲不认的父皇还能得着这么一位臣子。
回到家,谢明矅便有些蔫蔫的:“你说,他是在怪我们么……”
他在想,谢锦安是否为了容氏之死的事责怪他们,故而选择离开么。
莫以宁也很懵:“世子爷不如去问问,父亲是真心待你的,想来不会……”不会为了容氏心中生出责怪……吧?
没等谢明矅去问,谢锦安便派了人来接他去下棋。
他在院子里摆了棋局,沏了好茶,与谢明矅对面而坐。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聊天:“我与皇上自幼相识,虽有过分歧,但也有打小的情份,他就这么去了,我不知该何去何从。”
他说的皇上不是赵元承,而是一起长大的泰和帝。
谢锦安的眉宇间也不再似往那般沉重,还多了几分轻松:“明矅,我这一生对不起许多人,虽非我所愿,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想了许久也想不明白,为何就走到今日这个地步,我真的想不明白。
在宫里我也在想,想得五内俱焚还是不得其解。
后来,我听到大和尚念经,佛门讲究因果轮回,那时我便想,难道是前世的因今世的果……”
谢明矅心思不在棋局之上,几次欲言又止,根本不知如何开口。
“你心乱了……”谢锦安浅笑着落下一子:“我明白,因果之说最是虚无缥缈,可对我而言,却是找到了逃避的借口。
阿禾,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
也对不起你,明矅,我是真心疼爱你,可你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是事实,我不是不难受,但我又能如何?
她死了也好,这些恩恩怨怨一了百了……
还有皇上,当年我与他造了许多的杀孽,也不知有无报应。我不怕报应,但我怕……”报在子孙的身上。
谢明矅极少与他谈的这般透彻,此时也只是掂着棋子怔怔的望着他。
谢锦安望着如朗日一般的长子,老怀安慰:“我想出家,是想逃避那些悔不当初、又无可奈何过去。
明矅,你也长大了,与你媳妇好好过日子,不要责怪我又扔下你……”
两人聊了一整天,将心底存了许久的话都说了出来。
聊了过去,聊了朝堂,甚至聊了谢明矅的未来。
到了用晚饭的时候,莫以宁叫文心将瑞姐儿送了过来。
瑞姐儿像羽翅尚未长出的雏鸟那般,使劲挥舞着胳膊,将谢锦安逗笑了。
他伸出手:“过来,祖父抱抱……”
瑞姐儿欢天喜地的扑了过去,不管是谁抱着都无妨,她最爱跟着她爹一块用饭了。
只要她努努力,总能尝到新鲜的东西,有时是一小块鱼肉,有时是一小块豆腐,当然,蒸蛋羹也很美味。
她极似莫以宁的杏眼,热烈望着谢明矅,用力的挥舞着小拳头:“啊啊……呀哈……”
看得馋的流口水的小心肝,谢明矅只得夹了一个素馅的小包子给她拿在手里。
瑞姐儿欢喜的腿脚乱蹬,只要是莫以宁不许她吃的东西,她样样都喜欢。
谢锦安还是很有经验的:“这个……她还不能吃吧……”
“无妨!”谢明矅轻笑。
只见瑞姐儿笨拙的接过包子,还将松软的包子给捏扁了,然后龇着小米牙,哦,如今冒出四粒小米牙了。
只见她龇着四粒小米牙凶狠狠的一口咬上手里的包子,哎哟哟,包子皮磕破了。
谢锦安算是明白了,小孙女架势十足,可最多不过舔舔罢了,明矅也是个促狭的,连女儿都捉弄。
这顿饭瑞姐儿用的很满意,她手脚不停忙碌了许久,总算是蹭到几口菜粥。
其实是单给她做的,用浓浓的米油掺进切碎的菜叶,煮的烂烂的放到温热,再摆在饭桌上舀给她吃。
许是有了瑞姐儿,这顿饭用的笑声不断。
谢明矅回宝华居之后,默不作声的将莫以宁抱在怀里抱了许久,他的心情是复杂的。
他将下巴搁在她的颈窝里,吸了吸鼻子:“以后我就是支撑安平侯府的那棵树了,我的头顶上再也没了大树给我遮风挡雨……”
莫以宁心中一酸,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