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区的走廊冷白刺眼,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隐约的血腥气。
沈漾靠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指间夹着一支没点燃的烟,目光沉沉地盯着对面病房——那里围满了人,鲜花、果篮堆得几乎堵住门。
黎颂溺水抢救后被送进VIp病房,黎家派了专人守着,而一墙之隔的黎酩,只有她一个人陪护。
至于黎酩病房对面为什么是黎颂,完全巧合。
天公不作美,偏偏安排他俩住对面。
黎颂是因为她溺水,黎酩是因为黎颂的母亲重伤。
心里有点不平衡,如此看来,这不公平,黎夫人抵消了旺仔的债,转头又将黎酩送进医院,又欠下了债。
黎酩也算是她的身边的人,黎夫人这波举动摆明了是根本没有把她的话放心上。
果真是坏女人,要好好惩罚。
沈漾看了一眼黎酩的病房,收起手中的烟,走楼梯上了医院顶楼的天台。
空气中还带着朦胧的水汽,沈漾抽着烟,手随意搭在栏杆上,垂眸俯瞰。
c市夜景在脚下呈现,无数明灯灿若星河。
风吹过,几分凉意,沈漾吐出一口烟,手指间星火明灭,在冷艳的脸上照射出几点隐绰的暗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犹如深渊波澜不起。
寥寥烟雾在风中吹散,消失匿迹在无边夜色里。
系统:【亲。那个斜眼男差点死了。】
沈漾:【竟然只是差点,看来还是我下手太轻了。】
系统:【你差点给人脑袋开瓢了,还轻?亲~咱就是说,在小世界里,特别是现代的法制社会注意一点,尽量不要闹出人命,不然不好收场。】
沈漾:【哎呀~统~这不是有你嘛~你看你那么厉害又那么聪明勇敢,一定不会让亲亲宿主我陷入危机的。】
系统骄傲抬头:【那当然,我很厉害哒&@\/#&*……】
沈漾笑没有说话。
系统反应了一会,不对!
它被pua了!
系统:【你kfc我。】
沈漾:【怎么会呢~我最爱你了。】
系统:【屁嘞。这样的甜言蜜语对我说不如去对攻略对象说,他恐怕会开心死。】
沈漾:【不和他说,就和你说。统~】
系统再度沦陷:【嘿嘿宿主亲亲~~】
沈漾笑,拿出一个红色檀木盒,在手中把玩,眸色幽深。
系统说,黎酩本可以反抗,但是因为这个东西甘愿挨揍。
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吗?
缓缓打开盒子,躺在里面的是一只翡翠玉镯,上方缠着一截红色细绳,泛着柔和的光晕。
取出玉镯,冰凉的触感立刻从指尖传来,仿佛握住了一泓春水。
这镯子年代久远,色泽手感上乘,若是识货的人遇上必然会收入囊中,收藏价值不比那些拍卖行当里的名品差。
好小子原来护的是个价值连城的玉镯啊。
沈漾将镯子放了回去,盖上盒子。
……
从天台下来后。
正准备进病房里,门被推开,护士走出来,低声说:“病人体征平稳,但脑震荡后遗症可能导致昏迷时间延长,家属多和他说说话,刺激神经反应。”
沈漾点头,推门进去。
病房里安静得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黎酩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额角的纱布渗着淡红,左腿打着石膏,右手腕缠着绷带,露出的皮肤上全是淤青和擦伤。
她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脸,低声骂了句:“傻的。”
打不过不会跑啊,非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故意让她看不过去心疼是吧?
明明可以不管那个破镯子,明明可以跑,非要硬扛。
沈漾坐在椅子上,默然不语,静静望着病床上黎酩苍白的脸,眼中流转着异样的情绪。
她其实很讨厌情绪被其他不相干的事情牵动,本应该是当成一个任务去对待,保持冷静的情绪去完成。
当然也可以懈怠,反正攻略世界而已,她想怎么体验怎么体验,全凭开心喽。
也许是这个满口真假难辨的骗子太厉害了,真的渗透进她的生活了。
鬼知道她把头盔对着斜眼男人砸下去的时候,完全无视系统的警告,她就是奔着把人弄死去的。
她的攻略对象,她都没舍得欺负,说狠话都是留有余地的,怎么在这伙人眼里就是一块随意打骂的垃圾。
这对吗?
这不对。
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攻略对象开始等同于小鱼、旺仔、胖子、姑姑……约等于家人的存在。
只是家人什么的,当然仅存于这个世界。
既然身在此界,自然是100%沉浸式体验。
不过,投入情感不值得,但生而为人,貌似在所难免。
沈漾冷淡地想,但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从不否认自我的真实情绪,最起码在她还能呼吸的时候,她不会去欺骗自己。
关心一个人就是关心了呗,哪怕这个人只是小说里的人物,她的攻略对象。
行事坦然,顺从内心,不至于在未来某个时刻被内心突然升腾的消极情绪反扑。
走过了就向前,不会也没有必要往后看。
……
晨光透过百叶窗斜斜地照进病房,在雪白的被单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鲜花淡淡的香气,萦绕在VIp病房的空气中。
黎酩半靠在床头,左腿打着石膏高高吊起,额角贴着纱布,苍白的脸上却带着餍足的笑意。
他的手指正缠绕着沈漾垂落的一缕黑发,像孩童把玩心爱的玩具般不肯松手。
趴在床侧的人动了一下,黎酩立马松开手,抬眸对上一双乌黑清亮的眼眸,也许是睡眠不佳,眼底萦绕着一层淡淡的乌青。
她捏了一下眉心,眸色如常,抬眼打量着他躺在病床上的样子。
貌似有点变动。
护士来过了。
她身上也盖着一件毯子,“这……”
“我让护士小姐盖上的。”他轻笑着,声音轻柔,“我这副样子,想动也动不了。”
沈漾把毯子放在一边,尖轻触他肩胛骨处的绷带,\"疼吗?\"
\"你亲一下就不疼了。\"黎酩眯起眼睛,像只偷腥的猫,模样温润清冷,张口便是清誉尽毁的荒唐下流之语。
沈漾勾唇,这副死样子了还忍不住嘴贫,看来是还不够疼。
“你认真的?”
他默然,眸色下移在她浅色的唇上停留片刻,快速移开,也许是察觉她平静语气下生气的前兆,眨了眨眼睛道:“开玩笑的。”
沈漾颔首,“再开这样的玩笑,楼下停尸间我给你单开一格。”
黎酩:“好啊。要是能让你亲手推着我的尸体进焚化炉就更好了。”
沈漾;“滚!”
见到她炸毛的样子,他抿唇,眼中晕染出笑意,清俊脸庞上的病郁之气淡去几分,精神头好了不少。
“你的。”
一个东西扔到他怀里,黎酩看清楚后拿到手里,没有说话,反而看向沈漾,眼神好像是在问你把这个给我干什么。
“不是你的?”沈漾问。
黎酩靠在病床上,手指摩挲着木盒表面的花纹,沉吟片刻,缓缓摇头。
“?”
沈漾眯起眼睛,盯着黎酩手中那个红色檀木盒,语气里带着危险的意味:\"不是你的?那你拼了命护着它做什么?\"
黎酩的手指在盒盖上轻轻划过,“你的,它是属于你的。”
沈漾一怔,她的?
病房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监护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
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黎酩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望着她,眼中倒映出她的模样,清晰镌刻。
她突然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黎酩随着她的动作缓缓抬头,不肯错失她脸上的每一分表情。
静默之中,沈漾垂眸,眼底一片清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缓缓的,她抬起手,在黎酩虔诚期待的眼神下,薄唇微启:“那就给我戴上吧。”
没有任何犹豫,这句话像是他期待已久的恩赐,他明白就算他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她也会明白,只是他担心她会拒绝。
望着眼前纤细好看的手腕,他指尖细微颤抖着打开檀木盒,拿出里面的玉镯,有些吃力地从病床上稍稍坐起来,他抬手触碰沈漾的手指。
指尖传递温度,沈漾眸色平静。
黎酩放轻呼吸。
感知着独属于她的温度,眉眼不自觉舒展,他将玉镯小心翼翼戴上她的手腕,眸色轻颤。
往日里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冰湖恍若破开口子,阳光照射是透明的白与深邃的蓝。
他松开手,垂下眼眸,声音有些沙哑,“很好看。”
他由衷赞美,“很适合你。”
不。
应该是只适合你。
他有些病态的想,她这双皓腕只适合戴更贵重的东西,等他赚到更多的钱,他会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送到她眼前。
沈漾收回手,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镯子,没有开口,只是望着上面红色的绳子有些失神。
“谢谢。”
良久,她说。
“不。”黎酩深深注视着她,眸子在细碎的阳光下泛着一层光晕,浅薄却刺骨般深刻,“你值得。”
沈漾,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你值得一切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