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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嫂本想着靠卖豆角能多赚些,初夏刚采收时候价钱还好。

两口子数着铜板笑开了花,老周还说多亏没全听顾喜喜的,不然赚不了这么多。

可三四天过去,他们渐渐就笑不出来了。

县城卖豆角的越来越多,除了他们这种菜农,还有普通人家里种的吃不完,也提着篮子沿街叫卖。

豆角的价钱一日几降,早起一个价,临近中午时对半砍。

到了午后,蔬菜颜色没那么鲜亮了,便一文钱一堆的卖,不然今日就卖不出去了。

到这两天,豆角卖的就更便宜了。

周家最近三餐都吃豆角,别说孩子们闹着不肯吃饭,就是俩大人也都吃怕了。

昨晚躺在床上,老周安慰妻子,“别愁了,卖几个钱算几个。”

“从前咱们守着那几块地种粮食,没有这条来钱的路子,不也照过么?”

“眼下至少每天去卖菜都能换些铜板,比起过去好太多了。”

普通农户要赚铜板可不容易,除了每年夏收之后卖些粮食换钱,常见的手段还有养鸡、攒鸡蛋换钱,或者直接跟货郎换些针头线脑等生活必需品。

至于打猎、采药、卖菜等活计,都是需要技术的,不是谁想做就能做得来。

要不然顾大爷一家也不会霸着菜农的位置,死活不肯教其他人。

周大嫂叹气,“话这么说没错,但我就是后悔。”

“真应该少种些豆角,多种芫荽。”

“你看咱家那芫荽,每天早上刚放下担子,不多久便卖完了。”

“三倍啊,芫荽的价钱还比豆角高出这么多!”

此刻,再面对顾喜喜,周大嫂想到芫荽和豆角的差价,心疼的一抽一抽。

“都怪我,当初不听你的话,种了那些豆角,现在……哎!”

顾喜喜却并不生气,她时常到各家果园技术指导,周家多种豆角的事,她自然一早就知道。

之所以没阻拦,只因这点小瑕疵无伤大雅,实在构不成错误。

反而能让农户们上一堂名为“市场”的课。

所谓事教人一次就会,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好刻骨铭心啊。

顾喜喜说,“豆角已经种了,与其后悔,不如想想如何变废为宝。”

老周识得几个字,听懂了顾喜喜的意思。

沉默寡言的他急忙追问,“变废为宝?没人要的豆角还有法子变成宝贝?”

周大嫂问,“就是喜喜刚说的,腌菜?”

当初买菜种子的钱已经回本,他们本想着,这些没人要的豆角能脱手出去,哪怕不挣钱,就已经是上天保佑了。

谁知顾喜喜竟提出变废为宝。

面对两口子将信将疑,但又隐含着殷切期盼的眼神。

顾喜喜笑了笑,再次给出选择,“方法有三,第一种获利最低,但是省力省事,成本也最低,就是不采摘,让豆角自然生长变老,最后剥豆子。”

“第二种,摘下来,晒成豆角干,秋冬时节大家要囤冬菜,加上本地爱吃热汤面,炖菜,到那时再拿出来,不愁卖不出去,成本较低,获利适中。”

“第三种,做成腌菜,成本适中,但获利最高,只是有风险。”

周家夫妻异口同声道,“什么风险?”

听到获利最高,试问谁能不心动呢?

顾喜喜说,“酸豆角、腌芫荽,这两种要新鲜才最好吃。”

“所以你们要赌,最多十天左右,西北军整顿完毕后,会照常开放县城。”

老周拧眉想了想,说,“我们赌!”

顾喜喜提醒,“你们不再商量商量?万一超过时间还不能进城卖货,连调料钱都得搭进去。”

老周抬起头,洒脱一笑,“那也不浪费,大不了留着自家慢慢吃,总比放地里烂了强。”

他对顾喜喜坦诚道,“咱们这儿都快到边境了,就算要打,那也是往外打,只要西北军不打败仗,火怎么也烧不到青田县。”

“再说了,不打仗,日子总得照常过,县城里的人都不种地,若一直紧闭城门,不许我们这些人进去,他们吃啥?”

顾喜喜微笑颔首,“我只言明利弊,你们自己考虑好了就行。”

她对这个老周倒是刮目相看。

过去几次村民大会,老周从不冒头从不发言,平时大家聚在外面吃饭闲聊,也看不见老周的影子。

看似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偏偏每次面临抉择的时候都能大胆做决定。

老周看向妻子,“酸豆角,腌芫荽,虽然没吃过,但听着就让人口舌生津,咱们等会儿回去就开始做吧。”

周大嫂白了他一眼,斥道,“做什么做,你们男人就是这样!以为做吃食是多么简单的事,动动手就有了?”

老周一怔,反应过来,“你不会做这个?”

周大嫂怒道,“咱家只有立冬腌菘菜、还有咸盐雪里红,哪里吃过喜喜说的这两种?”

单是听顾喜喜描述的口味,周大嫂就没信心做出来。

顾喜喜却早有准备,拿出一方折起的纸,“我记得周大哥识字的,这是腌菜方子,上面配料、做法步骤、腌多久都写清楚了。”

老周、周大嫂对视,俱露出惊喜之色。

二人忙不迭向顾喜喜连连作揖。

周大嫂羞愧道,“我没有全听你的话,你竟还愿意帮我们。”

“我现在是真真知道了啥叫雪中送炭。”

“你才是真正的大度,村里有些人那样说你,可见是眼瞎耳聋胡乱揣测,还把谎话一个传一个……”

老周见妻子情绪激动,说的有些过了,急忙劝阻,“好了。”

“别在顾老板面前说这些让人不痛快的话。”

他向顾喜喜郑重道,“啥地方都少不了有几个嚼舌根子的糊涂人,犯不着为了他们给自己添堵。”

顾喜喜莞尔,“我明白的。”

周大嫂已经对顾喜喜掏心窝子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服了你,只剩下那几个人乱蹦哒,他们不过是秋后的蚂蚱,看着嘴硬,实则还不是因为眼红?”

“还有那老光棍的事儿,虽然大伙不知道经过,但事情是老钱办的,他们不敢说老钱,偏说你厉害,还说什么没人敢娶你。”

“屁话!”周大嫂啐了口,嘲笑出声,“你家里不是有个现成的陈先生,那才是咱们村里最拔尖儿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