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叶的色彩渲染了庭院,院子里那棵老树已经被红叶的虚影所覆盖,如火般燃烧着盛开,红叶钟表师背靠着庭院里那棵老树,双指之间夹着名片,在纷飞的落叶中轻轻一划。
原本一块块宛如魔方般转动的空间方格顿时受到了影响,即便这里是属于建筑师的领土,但红叶钟表师也同样是一位建筑师,两个建筑师同时位于一处,所比拼的,就是对空间结构的理解与掌控。
从侧面也可以大致观察出红叶钟表师在建筑师这一领域上的造诣,要知道他所面临的对手可是一位多年以前就被尊称为大师的存在,能够在建筑师的手中强行夺取一块空间下来,就足够证明红叶钟表师的技艺水平也是十分精湛。
毕竟红叶派系的钟表师总部大楼都是他一手设计出来的,甚至与钟表师层面的技艺互相融会贯通,如果不是本身极为精于此道,想来也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看见周围不断变幻的空间都被红叶所侵染,符士德和吞拿也互相之间对视了一眼,心下大定。
正常而言几乎没有人能够在建筑师的领土里战胜对方,但如果这边也有着一位建筑师的协助,那可就不一定了。
建筑师显然也发现了红叶钟表师正在干扰自己对空间的操作,符士德和吞拿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庭院的地面开始了九十度的翻卷,地上的草坪仿佛变成了与他们正面相对的墙壁。
吞拿稳步踏下,武术家稳固的桩功让他们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如履平地;红叶钟表师干脆就这么自然地站在原地,原本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建筑师的手段想要影响到他还没这么容易。
但符士德就不一样了,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身躯被地心引力所捕获,开始无尽的下坠,地上的草坪变成了正面相对的墙壁,那么身后本应该是只有两米不到的庭院外墙和围栏。
只是符士德和外墙围栏之间的空间仿佛在顷刻之间不断拉长,两米不到的距离硬生生给符士德带来了一种从高天之上的云端坠落而下的感受,无数的空间被填充于此,而在下坠的过程中,符士德也被空间的扭曲施加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加速度。
原本在符士德坠落的时候,吞拿就在身边,见状之后吞拿还从身后的背包里抽出一杆长长的木棍伸向符士德,只要符士德握住一端,吞拿就能把符士德给带起来。
只是符士德在坠落的瞬间突然心有所感,朝着吞拿摇了摇头,就自然而然的这么顺应着空间的变化从无尽高处坠落而下。
红叶钟表师看到符士德这么坠落消失在两人眼前,心中一急,正想追上去,就被吞拿伸手拦下。
“没关系,他应该是已经感受到了什么东西,只要让他随意行动就好。”
红叶钟表师有些迟疑:“这可是一位大师亲手规划出来的领地,其中蕴藏的空间远比看上去的要危险,真的能够让他一个人就这么过去吗?”
吞拿嘿嘿一笑:“那个孩子可没有你想的这么脆弱。”
“至于我们,还有我们需要对付的家伙……”
凭空在面前扩张的空间就像是一阵无形的风吹拂而来,将燃烧似的红叶吹开,落叶从中开始朝着两侧分开——本质上是在中间张开了更加广阔的空间,于是落叶之间就被拉开了距离。
随着红叶被朝着两侧分开之后,吞拿和红叶钟表师两人就看见了一道怪异狰狞的身影。
那是一个有着怪异兽首的人影,只是从身上的各处都显现出一种抽象的不协调感,仿佛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自由生长,十分有自己的想法,互相之间的冲突也是常事,血肉之间互相挤压、倾轧、扭曲、甚至是从中生长出利齿去啃噬挤在旁边的其他血肉部位也是常见的状况。
只有少数几个部位是能够安定下来的,但那些部位上无一例外都生长出了一颗眼球,眼球仿佛就是这具怪异身躯的最顶点进化形态,没有一束肌肉敢在眼球面前造次,各自的纷争也有意识的避开了眼球所占领的区域。
虽然和原本的形象看上去完全不同了,但是吞拿再次见到这道身影的时候,第一时间就认出了对方。
“建筑师……你怎么变成这样一副模样了,跟个怪兽似的……”
虽然能够看得出来这具全新的载体应该是以【猎犬】作为最基础的模板,加上些许百目者教团成员带来的祝福,以此让他逃脱了衰老的诅咒,甚至躲藏在自己的领地里面,也能够比左眼和右眼更加有效的抵抗这份衰老。
但建筑师此刻变成这副模样确实是让吞拿有些惊到,红叶钟表师看着对方也是一副猎奇的心态,看多了几眼稍微习惯下来之后,多少有点感觉这种姿态显得怪异又恶心。
兽首的竖瞳之中流露出恨意,“如果不是你们……”
吞拿耸了耸肩,作为经常活跃在一线现场的侦查员来说,面对目标分子的怨恨那可是再习惯不过的事情了。
因此他没有丝毫言语,一步踏下,坚实的地面仿佛剧烈的摇晃起来,地面的震颤足以让人误以为绘城是不是又有哪个地区出现了大规模的地震灾害,只是这一切都发生在建筑师的领土之中,不需要担心会影响到在庭院之外的地方。
建筑师伸出了肌肉束野蛮生长好似触手纠缠般的手臂,朝着旁侧的空处使劲一抓,掌心附近的景象就开始扭曲了起来。
肉眼可见的,仿佛掌心附近的景象被扭曲着紧紧握住,甚至有些许扭曲的图景从指缝之间挤了出来。
红叶钟表师见状之后一怔,随后猛然开口:“那个家伙,抓住了【空间】!”
说着,就看到建筑师伸出的手使劲往回一扯,有种眼前所见的景象被扭曲拉伸,加上了凸透镜特效般的荒诞感,右侧的景象就在这一扯之下拉长,高度也变得略扁了点,但是在这一扯之下,这种扭曲的景象却遮盖住了建筑师的身影。
仿佛他伸手抓住的是一层映照着建筑内饰图景的厚窗帘一样,随手就把自己给裹了起来。
但吞拿和红叶钟表师在心中都十分清楚,这并不是所谓的什么窗帘,而是一种对空间掌控的精妙操作。
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足以让他隔绝一切进攻路线,任何朝着建筑师的行为都会自然而然的落在旁处那被扭曲着裹在体表的空间上。
而在这之后,建筑师继续向前伸出手,在面前的空处虚握起来。
吞拿和红叶钟表师可以清楚的看见,眼前这已经盖住了建筑师的空间再次开始扭曲起来,仿佛有五根粗壮的兽爪在虚空之中向前伸出,按压着印着周围图景的一层薄薄的塑料保鲜膜一样,并且将其紧握于手之中,在视觉中,空间形成扭曲的模样。
随着空间的扭曲,吞拿也能够感受到,位于建筑师正面的自身也开始随着空间的扭曲而扭曲了起来,胸前的血肉被某种难以言说的力量拧动、撕扯、拉伸、挤压……
这并不是直接作用在吞拿身上的力量,而是空间在扭曲,置身于空间之中的吞拿自然也无从幸免。
只是没等建筑师这一握之下捏碎吞拿的胸膛,纷飞的红叶就紧随其后,彻底掩盖了吞拿的目光,无数的落叶叶脉中甚至流淌着时光长河般的概念,吞拿的耳畔仿佛传来了浪涛拍打的声音。
建筑师对空间的扭曲依旧存在,但红叶却隔断了吞拿的所在,每一片红叶的叶脉细节上,都有一点微小的阻断。
这点阻断隔绝了叶脉末端流淌的时间,同时也隔绝了空间的扭曲作用于吞拿身上。
以建筑师的手段来说,红叶钟表师无论如何也难以做到在初见之下就追赶上这位成名已久的大师,但红叶钟表师却并不需要仅以建筑师的手段来应对。
红叶钟表师夹在两指之间的名片也被一并扭曲起来,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在手里捏成了纸团,但红叶钟表师只是无所谓的将这张名片扔下,从胸前的口袋里再抽出一张新的名片出来。
名片的边缘印着钟表的指针和十二个时间刻度,以及一片叶脉清晰可见的红叶。
“我最早报的兴趣班,好歹也是钟表师的课啊。”
吞拿一步踏出,手中的长棍调转了一头,赫然展现出锐利无比的枪尖。
见状之后建筑师对此倒是没有什么反应,心中甚至有些轻蔑。
就算用一些小手段暂时躲过了必死的结局又能怎么样?只要还在自己的领地之中,那就绝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机会。
相较于上一次而言,吞拿手里只不过是多带了一杆长枪而已,说得好像带上了灵能武装的武术家就比空着手的武术家更强,但就算再强,空间与距离的限制也是无法突破的天堑。
一厘米的距离能够被瞬间拉远至千万米相隔,就算没有旁侧的空间覆盖在自己的身上,吞拿也无从命中自身。更不要提现在不管怎么进攻,凶猛的攻势也只会落在旁边的位置而已。
建筑师那双野兽的竖瞳中流露出戏谑:“作为第二次踏入我的领地的代价,就以生命来交付吧。”
只是吞拿依旧一往无前,手中的大杆略向下垂,不提反坠,点打在地面上,长杆借着击地反弹而起的势头上扬,吞拿这时紧握大杆,浑身的“圆”都在这一瞬之间爆发,气劲贯发之下猛然一抖。
大杆如蛟龙翻腾,在瞬息之间绽放出一片残影,彻底淹没了前方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武术家作为基础中的基础,其最重要的一步,是要掌控自身与对手之间的距离。”
吞拿的声音骤然响起:“距离感的稳定,才能够让你‘生根’,把控自身与对手之间的距离,才能够让你清楚,你的目标究竟置身于何方。”
淹没每一个角落的攻势落在建筑师的位置上,却自然而然的打在了旁侧。
将旁边的空间扯过来,盖在自己身上的瞬间,建筑师早已隔绝了空间坐标上的一切接触,独立于尘世之外,如果那个新带来的钟表师也是一位有着大师水准的建筑师,或许能够尝试着在空间的把控上找出些许破绽,揭开这层扭曲的空间。
“但只可惜……你们找不到这样的帮手。”
建筑师再次朝着吞拿伸出兽爪,兽爪掌心上的眼球突然瞪圆。
虽然有些不适应这具载体,但他还是尝试着调用载体之中那份祝福,只要被【百目者】注视着,就算截断时光长河流淌的叶脉,也没有丝毫意义。
只是在五指收拢的瞬间,建筑师似乎觉得自己抓住了什么尖锐的事物。
尖锐到刺穿掌心上的眼球,尖锐到贯彻自己的手臂,宛如一道金光迸射而出,身后适时的落下一片红叶,黄金的长枪将建筑师的身躯钉死在那片红叶之上!
建筑师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贯穿自己身躯的长枪,缓缓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吞拿,喃喃问道:“那片叶子做不到这一点……你是怎么能够触及到我的……”
吞拿站定在原地,缓缓吐出一口气:“这是武术家基础的常识,只要把控好我们之间的距离,就不会出现刺空的情况了。”
红叶钟表师缓缓走来,看着吞拿掏出【被缚者】拷在建筑师手上,他顿时能够感受到周围的空间不再是那种极具压力的表现了。
虽然依旧是十分深奥复杂,被这位大师亲手设计出来的建筑结构作品,但那种隐隐暗含的攻击性倒是消失不见了,给红叶钟表师一种只要自己继续在这里钻研下去,也能够大概看懂这之中隐藏着的空间的感觉。
见状之后红叶钟表师也不由得啧啧称奇:“怪不得以前那些人会叫你金枪鱼,我现在倒是知道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