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伯笑道:“行了,你算死不了。”
黄芪气喘吁吁,站起身来,道:“你已解了我的毒吗?”
林伯惊奇的看着他,道:“你还能站起来?奇哉奇哉,中了七虫七花丸之人,就算不死也去了半条命,得躺在床上修养半年才能起身,你片刻便有精神,真是个奇葩。”
他却不知黄芪因服了“九炼纯阴丹”,能自复精元,体质远胜于常人了。
“来,吃了这颗药。”林伯掏出一粒白色药丸递给他。
黄芪吞了下去,问道:“这药也是解毒的吗?”
林伯摇摇头,大声喊道:“陈一念,你的七虫七花丸我已解了,现在轮到你来解我的‘百笑丹’。”
原来也是毒药,黄芪后悔莫及,道:“林伯,你为何要骗我?”
林伯道:“我何曾骗过你?我又没说这不是毒药,是你自以为解药,自己吃下去的,怪不得我,中了此毒者,半个时辰后便要发笑,笑到百次,就会筋脉尽断,自插双目、自拔长舌,癫狂而死,真是杀人于无形的好东西。”
“这么恶毒,那我不笑行不行?”黄芪道。
林伯道:“不笑就更惨,笑气不发散出来,轻则憋得内出血,胀腹而死;重则全身爆裂,死无全尸。”
横竖都是一死。
正说着话,陈伯狐疑的走了进来,瞧见地上黑血,二话不说抓起黄芪的手把了脉,看了看林伯,道:“师弟,果然医术见长,佩服佩服,你瞧我的手段吧,小子,随我过来。”
黄芪命悬一线,没有办法,只好随他来到左厢房,陈伯不由分说把刀在他指上割了一下,挤出血来,黄芪道:“原来验毒都须验血,陈伯,这验血有什么讲究吗?”
陈伯道:“你明知活不了,知道了又有何用?”
从怀中摸出一本书来,黄芪看去,只见封页上写着“血经”二字,乃淳于意所着,道:“我最喜医术,临死之际,自然想知道的更多。”
陈伯道:“我懒得与你费唇舌,你想看,待我看完你可以拿去。”
黄芪在一旁看他翻书弄药,又问道:“陈伯,你可知寄生之术?当如何治愈?”
“你问这做什么?”陈伯头也不抬。
黄芪道:“好奇而已,你若是知道,还请一定告诉我。”
陈伯道:“这个……寄生我当然能治,不过此乃看家本领,不能教你。”
黄芪见他言语迟疑,故弄玄虚,暗想多半是在诳话,陈伯鼓捣一阵,忽把《血经》一扔,笑道:“区区百笑丹,不过是以硫磺、硝石、甘草、蜂蜡混制而成,有何稀奇。”
又从怀里摸出另一本书来,黄芪再看,却是一本《毒经》,上写着“白驼山欧阳锋着”,他先把《血经》拿在手里,坐在一边翻看着。
这经乃是医术之旁门,极少流传,黄芪细细读去,如获至宝,此书虽不及万言,但于人血之析解极详细,有上下两篇,上篇论活血,对人活之时,患疾、中毒、负伤之后血之颜色、气味、浓稠、味道都一一列明,只是没有写治愈之法;下篇论死血,即从血之颜色四类来推断此人是因何而死、何时而死。
黄芪恍然,难怪林伯陈伯验毒都须先验血,学问都在这里。
黄芪看了几遍,暗诵在心,将书交还陈伯,笑道:“陈伯,毒经我也看看。”
陈伯道:“你笑什么?这书很好笑吗?”
黄芪笑道:“我也不想笑啊,想来是毒性发作,身不由己。”
陈伯道:“发作的好快,我去煎药。”
黄芪又拿起《毒经》来看,一面看一面笑,这时林伯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碟肉包子,道:“黄芪,你我素昧平生,用毒害你,于心有愧,我特地去御膳房拿了包子,聊表歉意。”
黄芪笑道:“好香的包子。”
抓起一个塞进嘴里,咬破面皮,一股极辣的汁液喷溅出来,他惊呼一声,跳起来灌了一碗茶水,眼泪止不住往下流,笑道:“好辣,好辣,林伯,你捉弄我。”
林伯点点头,道:“看来我这药很久不用,效力不减,你笑着流泪却也有趣。”转身离去。
黄芪无奈,心想除了李伯,他们师兄弟都如此狠毒古怪。
“来,干了这碗恒河水。”陈伯不失时机的出现,还带来了煎好的药,道,“这药是我用天竺恒河水煎的,非如此不足以解百笑丹的毒。”
黄芪闻到一股恶臭,捏着鼻子,笑道:“怎么这么臭?”
陈伯掐着他的下颌,把药强灌进去,道:“良药苦口,臭虽臭,但这是佛陀的洗脚水,多少人想喝都喝不上。”
这股药喝下去,好似一头野牛在肚子里横冲直撞,胃疼得发抖,黄芪蹲下身子扶着桌椅,脸一阵青一阵白,汗珠如雨线般往下落,酸臭的味道一阵阵泛上来,极为恶心,黄芪全身都抖了起来,近于虚脱,猛然口中喷出一口黄气,恶臭弥散,陈伯掩着鼻子,道:“行了,笑气已经解了。”
见有一碟肉包子,拿起来便吃,刚咬一口,辣的他跺脚直跳,黄芪见状忍俊不禁,陈伯骂道:“臭小子,有什么好笑的?”
黄芪道:“我不是笑你,只是余毒未清,笑不由己,陈伯,这《血经》、《毒经》果真奇妙,令人大开眼界。”
陈伯露出鄙夷之色,道:“这算什么,《六道神经》才是古今第一奇书,你连皮毛都没学到。”
黄芪问道:“什么是《六道神经》?”
陈伯道:“佛陀概括世间一切有情,归为六大种类,乃是天道、阿修罗道、人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芸芸众生莫不在其中,《六道神经》便是世间万物的医书。”
黄芪似懂非懂,觉得非常奇妙,道:“倒和兽医有些相似。”
陈伯鼻子冷冷“哼”了一声,道:“兽医,提鞋都不配,若是学会了神经,世间万物皆在股掌之中,兽医至多能治些鸡狗牛马,学了神经,便可以给渊鱼把脉、替飞鸟问诊,能治瓢虫之难产、蝼蚁之牙痛、恶鬼之厌食,诸如此类,传言神经上记载着延年益寿之法,可以长生不老,羽化登仙。”
黄芪赞叹道:“果真是一本奇书,难怪你这么想得神经。”
陈伯道:“神经,吾之夙愿也,求之而不可得。”
叹息良久,又道:“别废话了,小子,你去找林一恶吧,不然毒发身亡,可不要怪我。”
黄芪惊道:“你几时给我下了毒?”
陈伯“嘿嘿”两声,道:“若是被你觉察到,我几十年的医术岂不是白学了?”
想着前次在东宫大殿,侍卫碰着他的身便中毒倒地,看来他下毒的功夫真是神鬼莫测,谁能想到一个治病救人的大夫,下毒害人的手段也如此高超呢?
陈伯气量偏狭,若是求医的人一个不慎得罪了他,只怕就死的不明不白了,那齐侍郎不就是如此么?
想到这,黄芪不寒而栗,只好又来到右厢房。
林伯见了他,便问中了何毒,如何中毒,何处中毒,黄芪一问三不知,林伯笑道:“陈一念这是有意来考我。”
黄芪不等他说话,自己先把手伸出来,林伯道:“孺子可教。”
挥手一刀,取血来验。
黄芪也在一边观看,道:“这血粘稠,呈紫褐色,必有蛇毒和鹤顶红,《毒经》上说金环蛇又称金甲带、佛蛇,多居东南湿气之地,可食用,味鲜美,然前具沟牙,毒性异常,咬之必丧命,人血见风而凝,色紫,验以化毒砂,尝之,咸、微苦,有腥臊之味,以此看来,多半是金环蛇毒了。”
林伯道:“你记性倒不错,大师兄收徒弟还是有眼光,只是他命不好,徒弟没一个能活的长。”
黄芪道:“林伯,你真要害我吗?”
林伯一笑:“就算我无心杀你,但以你血肉之躯,任我和陈一念试毒斗医,精元耗尽,也不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