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楼夜酒后,桑晚同百里奚、萧琪达成了默契。
萧琪在京城二十多年为质,藏在纨绔臃肿的皮囊下是一颗隐忍的心,这股心性不一般,此人可用。
她与萧琪走得近,京城的风言风语就开始多起来了。
百里奚为了她行事方便,借着“赌神娘子”的名号,将京城三十六家赌坊都交给她打理,这一来二去的,她的名声在京城彻底坏了。
提起南安王府小郡主,就是黄赌毒。
青楼、赌坊样样沾,没事还爱下毒整人玩,弄得整个京城未婚的纨绔子弟都跟在她屁股后头胡闹,家家府里鸡飞狗跳,提起她如同瘟疫,敬而远之。
“哥哥,你也不太纵容她了!现如今谁还敢娶她啊?!”
萧玥上门兴师问罪。
她的如意算盘落空了不说,成日在家里还因为桑晚的行事作风被婆母念叨,头都快抬不起来了!
“还有,她同萧琪厮混,世子妃那个没用的女人管不了,可她有事没事还把沈暮迟也带出去玩。哥哥,我不要面子的吗?”
萧玑不悦,蹙起了眉:“沈暮迟是你的夫君,腿长在他身上,你不喜就去管他,同你妹妹何干。”
萧玥语塞,“哥哥,你也太偏心了!”
“我前日遇见容珠儿,你猜她说什么?”萧玥的脸色都变了,“她竟然说阿晚是青楼妓子丢掉的野种,不是我们父王血脉!”
啪~
萧玑忍无可忍,扬手给了萧玥一个巴掌。
“混账!有你这么说你亲妹妹的吗!”
萧玥手捂着脸,眼里都是不可置信:“你打我?你竟然为了她打我?”
“她是杀人还是放火了?无关紧要的人几句闲言碎语,你就深信不疑。萧玥,她可是你的亲妹妹。你被带回京城锦衣玉食,她呢?她流落在江南,孤苦伶仃,尝遍艰辛。她怨恨过吗?”
“她流落在民间,难道是我害的吗?!你为了她,竟然打了我!哥哥,十五年了,你连一句重话都不舍得对我说。可自从她一回来,为什么都以她为先,什么都哄着她。我呢?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妹妹吗?我恨死她了!她为什么不死在江南,为什么要回来!”
萧玥面目狰狞,把心中所有的怒气都发泄殆尽,哭着跑了出去。
桑晚正甩着新到手的竹弓,差点同她撞个满怀。
“玥姐姐,你怎么了?”
“你去死吧!”萧玥狠狠给了她一巴掌,“我恨你!”
萧玑几乎是箭步冲了过去,将桑晚护在了身后:“你疯了,萧玥!”
“我是疯了!我恨你,恨你们所有人!”
桑晚想去拉住她,萧玑不让:“让她去!”
这一段时间萧玥私下小动作频频,隔三差五在他耳边吹风,要给桑晚拉郎配,介绍的人都是沈相爷的门生故旧,打什么主意萧玑一清二楚。
他一直隐忍不发,没想到萧玥竟然越来越过分了。
“她见了容珠儿,那臭丫头认出你了。”萧玑有些担忧,“那些风言风语别放在心上。”
“是她啊。”桑晚想了想,应该是在上回的赏梅宴,容家那会儿失了势,听说容珠儿进不去,一直在宫门外徘徊,兴许瞧见她了。
萧玑道:“你玥姐姐就是个直脾气,过几日气消了就好,你不要同她计较。”
“怎么会,她是我亲姐。”桑晚解释道,“其实我同他们玩只是……”
“只是为了逃避赐婚,是吗。”萧玑一眼看破,
“萧玥在太后娘娘那吹了不少风,想要将你赐给那个翰林院编修叶世昭。她以为做神不知鬼不觉的,其实我都知道。”
桑晚叹了口气:“你还真是慧眼如炬,什么都瞒不过你。”
萧玥何止是吹枕头风,她还让沈暮迟骗她去酒肆,让叶世昭给她下药,想将生米煮成熟饭。
只不过这些手段在桑晚面前,属实是小儿科了。
桑晚反手一个给叶世昭喂了点毒,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好一阵子。
那些混账流言也是叶世昭传出去的。
但这些事她并不想让萧玑知道,血脉亲情于他而言太过沉重,他禁不住打击的。
“姐姐日后会想通的,哥,别难过。”
萧玑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发,酸涩越甚。
“你还反过来安慰我了。去前院看看吧,小顺回来了。”
桑晚的眼睛都亮了,掉转头就往前院跑。
小顺正狼吞虎咽地吃东西,整个人风尘仆仆、胡子拉碴的。
黎叔端了一碗热汤:“慢点吃,别噎着。”
“这是从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疾风送归山野了?怎么你手上都长冻疮了?难不成你扔雪山里头去了?”黎叔连珠炮地问,小顺只顾埋头造饭,连头都快钻进盆里了。
黎叔瞧见桑晚进来,直摇头:
“这可怜孩子,是饿到骨子里了。我再去拿点吃的来。”
小顺抬头见到桑晚,立刻起身想行礼,桑晚摁住他:“坐着,吃你的,吃饱再说。”
又是一阵风卷残云、狼吞虎咽,眼前灰头土脸的小伙儿终于活过来了。
“活着,大捷。”他的眼睛在发光。
桑晚心落了地,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小顺差点把刚咽下去的食物都吐出来了。
“吃饱了赶紧去洗洗,臭死了。”
*
没几日,兵部急报,西北大捷。
郑谨之带着三营残兵深入敌营,火烧敌军粮草,郑程辉在正面进攻,两人合力攻破了敌军大营,杀敌六万,胥国敌军首脑连夜逃走,被郑谨之一箭射穿了脑袋。
陛下大喜,犒赏西北郑家军,即刻擢升郑谨之为戍西将军兼西北路副统领,仅次于郑程辉。
满朝文武哗然,这自绝于裴家的世子,竟是这般英勇盖世!
明堂上,裴佑的脸色最难看。
“裴公,恭喜了!”百里奚阴阳怪气道:
“啊哟,不对,如今文若可不姓裴了。”
“百里大人何必如此挖苦我。我对谨之的慈父之心,陛下都是清楚的。”裴佑拂袖。
百里奚对着他的背影叫道:“清楚,陛下怎么不清楚啊。内狱还关着您家毒杀嫡子的继室夫人呢!”
裴佑气得回身想怒骂,百里奚直接甩屁股走人了。
他悻悻地回头,百里奚又适时转过身,补了一刀:
“啊,你看我这记性!忘了问候您家被判监斩候的二公子了!”
裴佑气得一个趔趄,摔下了台阶。
他只是想活着,有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