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宁公主哭了一会儿,渐渐觉得难为情,用被子遮住了自己的脸。
真是的,怎么就把心里话和崔昀笙说了?连晗玉她都说不出口的。
一定是因为这个女人太会死缠烂打了,又会趁虚而入!
却觉得一只手摸上她的头发,抚了抚。
“公主会有这种想法,已经说明您长大了啊,所以迫切地想证明自己。”昀笙轻声道,“但其实,嘉则公主有自己的好,公主也有公主无可替代的好。”
“对于陛下来说,您是他现在唯一的血亲,又如此活泼可爱,每每他觉得疲倦不堪的时候,看到您来兴庆宫,心情都会得到放松惬意呢。”
襄宁公主没动弹,耳朵却竖了起来。
昀笙继续道:“我听说,嘉则公主为人严厉谨肃,若是她还在,应当会时刻监督着陛下读书习字,耳提面命,让他警醒。这固然是很好的,下官也想看看,陛下作为弟弟,被照顾被管教的模样,可是您能为陛下带来的,一定也是嘉则公主不能带来的。”
“……说了半天,你不就是觉得我不学无术,只会拉着皇兄玩闹嘛!嘉则皇姐当然不会这样!”襄宁将被子一扯,倒是没有刚刚那么伤心了。
“您是陛下的家人,又不是臣子。难道只有督促陛下向上,才是好家人吗?”昀笙惊奇。
“可我是公主。”
“活泼是您的性格,身为公主,您也没有骄奢跋扈,仗势欺人啊。至于别的,等陛下稳定了朝纲,有需要您帮忙的,他自然会提起。到那个时候,公主应该不会偷懒推辞吧?”
“当然不会!”
“嗯,那咱们就说好了,现在您就听陛下所说,好好顾惜自己,别让恶人找到您,咱们静候陛下的佳音。等到回京以后,说不定您还有的忙呢,譬如身为宗室,教导管束京中贵女们……”
昀笙一边说,襄宁公主一边忍不住点头,慢慢安静下来。
夜色愈发深沉,不知过了多久,少女止不住困意,到底还是沉沉睡去了。
昀笙望着她安然地睡颜,心下叹气,给公主把揉皱的被子铺好。
公主和陛下虽然不是一母所生,生平际遇也天差地别,但性子倒是都良善纯粹。她刚刚说得也都是心里话,庆幸陛下仅剩下的亲人,是公主这样的,可以彼此慰藉。
翌日,昀笙早起便去药房,继续研究谢砚之留给自己的蛊物。
一入门,却见一个不速之客,已经霸占了她的桌椅,正自顾自地喝茶,一副反客为主的模样。
“侯爷,还有心思喝茶?”
昀笙靠在门前,抱起手臂看他,语气不怎么好。
她现在一看到他,便会想到那日的窘状。
“没办法,地方偏僻,没有好酒,只能用茶解解瘾了。怎么样?有眉目了吗?”
季迟年既然能放出来那蛊物和人接头,那他们也可以借这东西,去找到对方,反守为攻。
“可以一试,只是这蛊是用血养的,脱离蛊体之后,这么久没有食物,不一定能捱到找到接头人的时候。所以我打算,给它喂一点,免得死了……”
“崔昀笙。”谢砚之的声音有些危险,“昨日我说的话,你又忘了?”
“侯爷,我没有忘记,所以并没有打算放自己的血。”昀笙道,“飞林小哥说了,厨房里正好有刚买来的鸡,也可以用。”
谢砚之:“……”
好吧,起码她算是终于将他的话听进去了。
不多时,飞林果然派人送来了一碗血。
昀笙一边回忆着那书里描述的方法,在不破坏蛊体的前提下喂养它。
谢砚之就站在一旁,防止她又乱来。
“听说侯爷的刀法精妙绝伦,想必将这东西切成完全一样大小的两半,不在话下。”
“小心……千万避开那些红色的线条,那是它们的脉络……不错。”
谢砚之自然地听从了,挑了挑眉:“你如今使唤本侯,倒是使唤得得心应手。”
“哪里,是侯爷胸怀宽广,又乐善好施,愿意给我搭把手。”
说完,昀笙沉默了一瞬间。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对谢砚之已经没有了最初的害怕和警惕,仿佛习惯了他全方位的渗透和侵袭。
而此刻深入思考,她才意识到自己居然这么久都没有察觉到这变化,或者说,如此熟悉这种变化……
“侯爷,我想问您很久了。您是不是认识我爹?”昀笙轻声问道,“最开始在秦府的时候,您为什么要专门去找我,带我离开呢?”
原本,她不愿意和这个男人有过多的羁绊,所以故意忽略了。
可事到如今,她还是忍不住想问。
“是啊,本侯认识崔大人,甚至可以说,很熟悉。”
“可是,我并没有从爹那里听说过这件事。”昀笙迟疑道,“以往提到您的时候,他也都是一副不认识您的口吻。”
“……”谢砚之沉默了片刻,笑道,“因为本侯认识他,他却不认识我。或者说,他不知道我的这一重身份。”
“那关于您和他的往事,可以告诉我吗?”
“……那其实不重要。”他顿了顿,“现在更重要的是解决眼下的问题。”
就在这时,却听见院子里传来一阵呼哨声。
接着,徐慎君便快步走了进来,肩膀上还站在一只鸟儿。
“侯爷,京城那边有信过来了!”
众人的注意力立刻转了去。
谢砚之接过信一看,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几日前,京城。
“他们已经出发了吗?”
兴庆宫里,温礼晏负手而立,望着水波荡漾的清池,轻声问道。
“是,陛下。”清州道,“侯爷他们走的是偏远的小路,打扮成了客商。至于萧家那边的眼线,现在都被侯府回雍州的主要队伍吸引了。”
“公主府怎样?”
“公主的侍女莺时,已经假扮作公主称病。”清州公公顿了顿,“延寿宫那边目前还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动。”
“哦?为何?”
温礼晏讶然。
以太后的警觉性,即便没有发现襄宁离开了京城,起码应该知道不杏林的主人,季迟年不在宫里才对。
“前些日子,萧相的夫人去看望了太后,听说吵得很是难看。”清州公公道,“那天之后,太后就倒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