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依柔的声嘶力竭在陆淑梅毫无反应的表现面前,犹似个疯子。
等了许久,陆淑梅微启唇,声音半哑:“妈妈知道你受委屈了。”
姜依柔刹时间止住了全部崩溃,眼泪哗哗的往下流,浸湿了整张面庞。
有时候,平静的落泪会比崩溃大哭更有杀伤力。
许多质问,只等来她一句【委屈了】,听进耳里像是敷衍,甚至不能称之为敷衍,也许她只是想随意应付两句草草了结这个话题。
姜依柔笑了,一边落泪一边笑,笑得断断续续,尤为瘆人。
她似在嘲讽自己,又似在为自己感到悲哀,鸣不平。
至今为止,事情捅破,她的质问终归是想知道为什么姜倾绵不是陆淑梅亲生的,却能得到那么多爱,那本该都是属于她的。
可陆淑梅连一段哄骗人的话都不愿说,她不是最会骗人了吗?
瞒着她骗她说她是江家的女儿,怎么现在又不会骗她了呢?
姜依柔将头撇向窗外,泪眼朦胧,窗外景致看不清,可她也不想再看到自己亲生母亲充满虚伪的脸。
她原以为娱乐圈的虚假已是数不清的多,却没想到,身边亲近之人也这般虚假。
甚至更狠心。
包厢内。
姜颜栀缓和坐僵的身躯,抱着她的黎榕不舍得松手。
“栀栀,跟我们回家好不好?爸爸妈妈会将过去那十六年亏欠你的都补给你。”黎榕紧紧看着她,一秒都不愿挪开,生怕一眨眼她就消失了。
“你的哥哥和弟弟都很想你,大家都很想你。”
她小心翼翼的握住姜颜栀的手,眼里的泪光汇聚成为最后一点希冀。
姜颜栀垂眸于手上,自己的手一向冰凉,可黎榕的手却好似比她的更凉。
伴随着凉意,还有那只有她能感受到的微微颤抖,黎榕每根手指都在逐渐收力,仿佛这样就能永远的握住手,带她回家。
漫长的等待时间,最终姜颜栀轻轻摇摇头:“我在陆家过得很好,就算你们当初没有抛弃我,我也不会离开陆家的。”
她话落的后一秒,黎榕便再也支撑不住,趴在她肩头身体一颤一颤的,很快,肩角那处传来丝丝凉意。
黎榕的悔泣声在包厢里显得空荡、沉重。
每个人都心事重重。
江延昌频频眨眼,欲图通过这种方式消去眼里的红意和缓缓凝聚的雾水。
若说起来,当初将女儿遗留在现场的人是他,自女儿出事,妻子每日以泪洗面,孩子又小,他身为当家人,虽也痛苦,但不得不强撑着继续守护这个家。
若他也陷于悲靡,那这个家只怕早已被摧毁。
他不能。
直至今日将一切事情说开,在孩子面前他想忍着,到底没忍住。
江叙迟默默看去,发现素来平稳、不形于色的父亲,竟红了眼眶,双唇在颤抖。
“爸、妈,事情才刚揭开,要不先给她一点时间消化?”
他是大哥,亦是江家名副其实的继承人,在父母最是悲伤难过之时,理应调和。
黎榕这才微直身,只是依旧没松开姜颜栀的手,她哽咽道:“对,栀栀,是我们太急了,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你先歇息一会,好不好?”
“爸爸妈妈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也不急于这一时的,只要我们知道你还活着,就已经足够了。”
于他们而言,女儿还活着远比一切都重要。
且她在陆家也生活得很好。
至于16年来产生的隔阂,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消除。
姜颜栀心里对于【被抛弃】一事已刻入骨髓,若想一下子让她完全信任是不可能的。
姜颜栀垂着眼睑,散落的头发从肩头滑落,变相遮住了侧脸,也挡住了她双眸延迟而来的红热。
被黎榕握在手心的手似乎也凝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暖。
良久,她点点头。
黎榕见状大松一口气。
恰巧这时,包厢门被敲响。
江叙迟前去开门,是祁淮舟。
“叔叔阿姨。”祁淮舟朝江延昌和黎榕微曲腰,随后关注起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姜颜栀。
“是小祁啊,你来接栀栀吗?”
“是。”祁淮舟难得听辨出江叔叔嗓音里的颤巍。
今日公司有会,会议中程,跟着姜颜栀的保镖报告了她的行程,得知她是和江叙迟有约,当即猜出是什么事。
担心绵绵情绪起伏过大,他直接中断了会议,急急赶来。
但现在,似乎事情刚结束。
姜颜栀转头望来时,无法忽略她眼中的红意。
那是一种真情流露。
祁淮舟轻抿薄唇,走近,从黎榕手里接过姜颜栀:“那我先带她回去了。”
“好,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门一开一合,黎榕的眼睛定定落在门上,颓着身子,不知在想什么。
“妈,您别太伤心。”
她的身子虚弱,精神也不好,这段时间更是因为这件事而忧心,愈加不好了。
黎榕抹干净泪水,站起:“我没事,知道你妹妹活着,我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倒下的。”
自杀的事,之前做过,但以后不会了。
她也会积极配合治疗,她的然儿还没回家,怎能先倒下?
她还要看着她的然儿幸福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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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你看着我。”祁淮舟摩挲着姜颜栀的脸,视线与她持平。
从将她带出来到坐上车,她便一直处于自己的思绪中,眼神失焦,呆呆的坐着。
即便此刻他唤她,也唤不来她一丝回应。
“傻瓜,你明知叙迟约你是因为什么事,既然不想接受,为什么还要赴约?你不去,他们自然也不会强迫你。”
祁淮舟将她搂入怀中,手在她肩头轻轻拍动。
这才发现,她的右肩角竟是湿的。
回想起初进入包厢看到的那幕,他眼神变得晦涩。
“我没事。”
怀中的人弱弱回应。
姜颜栀靠在他怀里,似冻僵之人寻到了火源,越往里蹭,并伸手抱住他腰身,将侧脸贴在他心口,听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慢慢闭上眼。
“我先睡会,等到家了你再叫醒我。”
“好。”
祁淮舟挑起车里时刻备着的毛毯盖在她身上,轻轻拍着她后背,像是哄孩子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