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岁晚“嗯”了一声,低头看着手机,提步往楼上走,手机屏幕上不一会儿就出现了妈妈和微微的脸。
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只余含着几分温柔笑意的声音。
季宴礼细长的手指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下水杯。
温韵和云岁晚聊起“云影”,她现在是云影新闻的忠实粉丝,几乎更新的每一条新闻都看,也会特意看一下最后的署名里有没有云岁晚。
不过,她并不知道,云岁晚一直用的是另一个名字。
“你们公司的选题都很新颖,角度奇特,很吸引人。”温韵说:“不过,你或许可以考虑一下娱乐圈那个方向。”
但凡和娱乐圈涉及的新闻,都会有更大的热度。
云岁晚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眼睛比刚才亮了不少:“好。”
不过,像她们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要想拿到那些明星的采访,也很困难。
“要不要我和爸爸帮忙?”温韵笑着说。
云岁晚没有拒绝,但也没有立即同意,说:“妈妈,等我搞不定了,就可能要你和爸爸出手了。”
“求之不得。”温韵高兴道。
她始终没有提起季宴礼,云岁晚也不会主动提起,两人很有默契地规避了那个敏感的话题。
云岁晚知道,对任何一对父母来说,发生这种事情都不是立马能接受的,爸爸妈妈还能待她和以前一样,已经实属难得。
刚把视频挂断,季宴礼就走了进来。
云岁晚把手机放下,起身去浴室洗漱,经过他时却被拉住了手腕。
她抬眼看过去:“有事?”
“我有话要和你说。”季宴礼说。
云岁晚停下动作,站在原地淡定地看着他。
“今天……”他刚说了两个字,突然顿住,有些不确定地观察她的表情。
云岁晚等了几秒不见他有下文,皱眉疑惑道:“什么?”
“没什么。”
季宴礼突然说,放开了她,并且让开身子:“你去洗漱吧。”
云岁晚垂下眸,不再犹豫,抬起脚饶过他走进浴室。
“砰”一声
浴室门被关上,季宴礼坐在沙发上,看着里面影影绰绰模糊的黑影,眸中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
沈叶初出差半个月,今天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云岁晚。
云岁晚被她拉到“正经酒吧”里,在包厢先给自己点了一堆酒。
“叶初,你喝得了那么多吗?”云岁晚拦住她还要往下点的手。
“没事,”沈叶初大手一挥:“反正花的是我哥的钱,喝不完就让我哥他们过来收拾。”
云岁晚:“……”
沈叶初提了一杯酒来到唱歌的地方,握着话筒突然大喊:“庆祝岁晚终于恢复自由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云岁晚被吓了一跳,却又忍不住笑起来。
沈叶初打开酒瓶,对嘴喝了一大口。
她拿着话筒唱跳了一会儿,又非要拉着云岁晚一起唱。
说来奇怪,一提到唱歌,云岁晚脑海里总是忍不住回想起季宴礼在山顶酒吧唱情歌的样子。
等沈叶初终于累了,就和她一起瘫在沙发上。
“岁晚,你的方法果然有用,但是千万别让季宴礼察觉到。”
沈叶初是唯一一个知道她在季宴礼面前演戏的人。
“我知道。”云岁晚说。
如果被季宴礼知道真相,很难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已经没有比“囚禁”更差的了。
服务人员走过来替她们上了最后一瓶酒,放下后就朝门口走。
“要不现在就全身而退吧,”沈叶初忧心忡忡的:“万一你真演进去了怎么办?”
云岁晚拍她的头:“说什么呢,我不会。”
“行行行,我相信你。”沈叶初双手抱住她的腰,趁机坏笑着揩油。
两句话的功夫,虚掩着的门才被人轻轻关严实。
到最后,沈叶初只喝了不到一杯就醉了,又菜又爱玩,要不是云岁晚拦着,她对自己的酒量完全没有认知。
沈叶初躺在沙发上不省人事,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云岁晚凑近也只零星听到几句什么“狗男人”……
她自然而然以为是在骂季宴礼,有些失笑。
说是给自己庆祝,最后却把自己喝成这个样子。
云岁晚拿出手机想给司机打电话,却鬼使神差地摁了季宴礼的手机号,等自己意识到并且手忙脚乱要挂断时,电话已经被接通。
“喂?”
声音是熟悉的,但人却不是季宴礼,反而是一道女声。
“你找宴礼哥什么事?”韩紫樱毫不客气道,好像自己接起这个电话十分理所当然。
云岁晚脸色瞬间冷下来,没有多说一个字,把电话挂断。
攥着手机的指尖泛白,在灯光下仿若透明,心头涌上怒气,一层一层要将她从内而外燎干般。
此时的云岁晚并没有精力深思自己的郁气属于什么,又从何而来。
她紧接着打给司机,让他把车开过来。
塞进口袋的手机没多久就再次响起来,云岁晚充耳不闻,表情淡定,任由它自己挂断之后又响起来。
她蹲下来把沈叶初背起来,没让工作人员和司机帮忙,把她放在后座上。
云岁晚让司机开车到沈家,到地方后尝试喊沈叶初起来。
“叶初,快醒醒,你家到了。”
沈叶初一听到家了,睁开眼,从座位上爬起来,朝窗外一看不动了。
不等云岁晚问出口,就见她耍赖似的坐在座位上不动:“我……不下车,我不回这个家。”
她靠回去闭上眼,像是又睡了过去。
云岁晚无奈叹气,她是知道沈叶初自己在外面有个大平层,偶尔会住在那里。
向司机说了一个地址,车子从沈宅离开。
半小时后,汽车停在沈叶初大平层楼下。
云岁晚拒绝司机的帮忙,再次把她背起来。
沈叶初抬头看了一眼,似乎是满意了,又安心地靠回她的背上。
电梯门开,云岁晚走出去,走到门口输入密码。
沈叶初告诉过她,幸好自己记性不错。
打开门,云岁晚走到玄关,反手把门关上,又把沈叶初放到沙发上,这才揉着脖子去开灯。
室内瞬间亮起来,云岁晚还没松口气,余光就看到一道欣长的身影从卧室走出来。
“回来了啊?”周时泽穿着宽松的浴袍出来,说完这句,抬起头就愣在了原地。
云岁晚僵在原地,视线在他身上放了几秒又立即移开,之后又看过去再移开,来来回回三四次,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的幻觉。
只有沈叶初在沙发上没心没肺地睡得昏天地暗。
“时……时泽哥,你……你怎么会在这儿?”云岁晚卡壳了,大脑宕机了。
周时泽看到烂醉如泥的沈叶初,被气笑了,说:“你应该问她。”
“……”
云岁晚恍惚地点点头,来不及想别的,说:“那我先走了。”
她拉开门走了出去,然后关门,动作一气呵成,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她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思考一下。
从楼里出来,被风一吹,找回了些许冷静。
犹豫自己现在该不该回去把沈叶初带下来,把她自己一个人留在那儿似乎不太好。
接着转念一想,这里是沈叶初的房子,周时泽会出现在这里,必然是她告诉他的。
既然这样,云岁晚也不用再纠结了。
料定周时泽应该不会趁人之危,不只是因为他和沈叶初一起长大,更是因为她还是他兄弟的妹妹。
想明白之后,云岁晚深吸一口气,坐进车里,打算之后好好盘问一下沈叶初。
心里也立马有了底气,这下可不能再说她总是有事瞒着她了,叶初也不遑多让。
手机又一次响起,云岁晚终于还是拿了起来,看一眼,没什么犹豫的挂断。
几个小时不停的连环扣,手机电量所剩无几,她索性把手机关机。
回到松风湾
云岁晚换了鞋,仿若没有看见沙发上等待的人,目不斜视走到岛台倒了一杯温水。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垂眸漫不经心地喝完了一小杯水。
嘴唇带上了细小的水珠,衬得唇色更加红润,云岁晚把水杯放下。
刚抬起头就被季宴礼捏着下巴吻上来,舌尖舔去她唇瓣上残留的水滴,用力吸吮,好一会儿舔够了才去撬她的牙关。
云岁晚以为他会为自己不接电话而生气,此时却意外地没有察觉他身上的低气压,掀开眼看进他眼里,反而心情不错的样子。
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云岁晚心情更糟,皱着眉推他。
没想到轻轻一推季宴礼就退开了,只是手依旧占有欲十足地箍着她。
云岁晚心情烦躁,冷着声音说:“我累了,放开。”
“岁晚,你在生我的气。”季宴礼语气笃定。
云岁晚眉头皱得更深,不愿承认:“我为什么要……”
“你在吃醋。”季宴礼打断他,语气依旧很笃定,嘴角的笑意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住。
耳边好似有个大钟倏然被敲响,同时大脑也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云岁晚睁了睁眼睛,瞬间从情绪里抽离出来,后背竟然出了一些隐秘的冷汗。
她咬了咬牙,用很冷静的声音否认:“我没有。”
云岁晚从一个怪圈里逃离出来,却不察又跳入了另一个怪圈里。
如果她真的冷静,深刻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是在给季宴礼演戏,那么现在最聪明的做法不应该是否认,而是承认下来,以此获得季宴礼的信任。
可云岁晚无法以局外人的身份看待问题,就好像她无法躲过无论是九年前还是一年前的那些噩梦。
季宴礼并不听她的话,轻笑一声,说了一句“口是心非”就含住了她的唇瓣。
这下,云岁晚再想否认也没有办法张嘴。
头顶的灯光晃得人眼疼头晕,她半眯着眼睛,被迫仰着头看他近在咫尺英俊的眉眼,浓密卷翘的眼睫扫着她的眼睛,根根分明。
许久之后,云岁晚后背抵着岛台,前面是他的滚烫的身躯,季宴礼托着她的腰,往自己身上靠,防止她站不稳。
“那天在餐厅,是韩紫樱喝醉了,韩老亲自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接她,我不得不去,让宋昭把人送回酒店就回家了。我没有碰她一根头发。”
季宴礼低声地解释,语气听起来宠溺温柔:“今天也是个意外。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的确是和韩紫樱在一起,不过是向她声明,让她不要再对我抱有幻想。说完我就离开了,半途又想起手机落在了包厢,回去取时,她就接了你的电话。”
听他说完,云岁晚撇开头,说:“我不感兴趣。”
“真不感兴趣?”他笑了声,一只手抓住她的手指。
云岁晚抿了下唇,沉默着不想说话。
“那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和韩紫樱说的?”
云岁晚被问得烦了,把手抽回来,说:“不好奇。”
但好像不管她好不好奇,季宴礼都铁了心要说下去。
“我说,除非我死了,否则我这辈子只会喜欢一个女人,也只会娶一个女人,那就是你。让她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季宴礼眉眼潋滟,嗓音带着独有的磁性和醇厚,不是刻意地说着情话时,像夏季的一汪清泉缓缓在人的心里划过。
声音低缓轻柔,眼神却极有侵略性地锁定着她。
云岁晚心头狂跳,咽了咽口水,本能地要逃离这里,就和上次季宴礼给她唱情歌时一样。
而季宴礼没有给她逃走的机会,抓住她的手腕,又一次欺身吻了上来。
她在演戏,在骗他,这个时候不该躲的……
云岁晚在心里一遍遍默念麻痹自己,身体在发抖。
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她主动搂住季宴礼的脖子,闭上眼回应他的吻。
季宴礼动作逐渐变得轻柔,双手轻轻捋着她的后背,希望让岁晚呼吸过来,缓解颤抖。
如同在夏季干燥的燎原里,两个火星碰在一起只一瞬就燃起熊熊大火,风一吹,火势就覆盖了整片草原。
云岁晚被高高举起又被轻轻放下,两人的心跳挨在一起,以相同的频率跳动。
分不清是心跳声更响还是落在耳边的那句话更清晰。
云岁晚眼角挂着泪珠,又因为晃动而流下,眼窝处又很快蓄了新的。
这一夜很漫长,漫长到她累得动都不想动,比身体更累的反而是跳了一整夜的疲乏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云岁晚犯了许多年前的自己不停在犯的错误。
突然觉得这样过下去,是不是会有一个不错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