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察觉苏鹤霆态度有异。
原先说好的,让蛮族带走乔惜。
可苏鹤霆为何提出自己前往蛮族,是为了护乔惜,还是有别的目的?
应不可能是为了乔惜,他都给乔惜下药了,便说明他已经弃了乔惜。
何况,根据苏映秋的反馈,他们夫妻已然起了嫌隙,关系并不和睦。
当日,苏鹤霆带蛮族母子去乔家,蛮人一见乔惜便出手,十几人围攻乔惜一人,苏鹤霆只是冷眼看着,不曾为了乔惜得罪蛮人。
可见,他对乔惜的感情早已淡了。
那就是为了权利?
是了。
先前他以太子之位诱之,但苏鹤霆没同意当即给乔惜下药,故而那圣旨一直被他压着不曾颁布。
苏鹤霆这是想以此逼他拿出圣旨,立他为太子。
用妻子换太子之位,这是苏鹤霆上次便做出的选择。
只不过借今日之事逼他落实。
皇帝心里很不舒服。
但让他担任使节,前往蛮族,那也是万万不可的。
他是大佑皇子,又手握重兵,真去了蛮族,万一与蛮族联手,他这江山岂不是危矣?
“胡闹,朕老了,你身为朕的嫡子,当协理朕治理大佑才是。”
苏鹤霆闻言,面上隐隐露出笑意。
皇帝将他神情看在眼里,心里骂道,混账东西,果然是想图谋储君之位。
不过转念一想,苏鹤霆有所图,才好掌控。
便听得苏鹤霆道,“可儿子身为男人,没有自己安逸,却让妻子奔波的道理。”
话里意思已然十分明显。
若皇帝不给他太子之位,他便不会松口放乔惜离开。
皇帝先前立了仁君人设,对乔惜百般慈爱,眼下不可能当众强逼乔惜跟蛮族走,这个恶人只能苏鹤霆来做。
苏鹤霆显然是料到了这点。
才拿捏了他。
偏偏希娅非得带走乔惜,才肯在协议书上落印,他只能让吴公公前去取圣旨。
至于苏鹤霆,事后再同他清算。
希娅再度开口,“贵国商议得如何了?”
皇帝沉沉吸了口气,笑道,“惜儿自小孤苦,在朕膝下长大,情分如同亲生父女,说来朕的确舍不得她远行。
何况,今日朕还有一件喜事,本想等两国协议签订后再公布,眼下只能提前了。”
等了片刻,吴公公取来圣旨,皇帝起身面向众人,“朕已拟好圣旨,册封二皇子为大佑储君。
如此,乔惜便是我大佑的太子妃,当协助太子处理事务,管理宫廷东宫事宜,不便离宫,这使节人选还得另择才是。”
他好人做尽,俨然护极了乔惜的样子。
希娅心中反胃,怪不得妹妹被改了记忆后,能被皇帝蒙骗。
这大佑皇帝实在恶心至极。
蛮国虽决意与大佑交好,但决不能是这样的君王,她一点都信不过。
还得换自己人来,她和樊吉才安心。
思量间,便听得吴公公当众宣读册封圣旨。
希娅冲乔惜微微勾了勾唇。
妹夫霆成了大佑储君,他们的计划可以开始了。
其余人则神色各异。
因先前苏鹤霆当众自爆寿数和不孕之症,百官都不曾想过他会成为太子。
尤其是四皇子和五皇子,震惊之外是不甘和愤怒。
四皇子看向自己的党派大臣,那臣子见状,当即陈列苏鹤霆的身体状况不配为储君。
反对的声音在皇帝意料之内,压手道,“老二的身子,朕一直在派人调理,有望恢复。
朕是天子,有策立储君之权,君无戏言,圣旨以下,此事不容辩驳。”
自然,他身为皇帝,也能寻个由头罢黜太子之位。
眼下不是多费唇舌讨论这些的时候,重中之重是将乔惜送走。
他朝四皇子和五皇子睨了一眼,两人接受到他的警告,忙垂下了头。
他们有把柄在皇帝手里,不敢强硬与他对着干。
希娅鼓掌,“恭喜疆北王成为大佑储君,太子妃身为储君正妻,有协助太子,弘扬大佑风范之责,本宫倒觉得她眼下更适合走一趟蛮国。
本宫一切都是为了两国友好相交,太子也请放心,我蛮国并非虎狼之地。
太子再推诿,便当真是瞧不上我蛮国了。”
这是非去不可的意思了。
苏鹤霆握着手中圣旨,亦是为难的样子。
这世间从不缺会揣度人心,看人眼色之人,有臣子看出苏鹤霆已然松动,但却不好开口的样子。
忙替他分忧,“蛮国王后携子亲自而来,的确是诚心十足,我大佑当还之于礼。
太子身为储君不便离京,夫妻一体,当由太子妃代劳,以示我大佑的诚意。”
又有贴心人道,“听闻乔夫人尸骨还在寺庙,太子妃有意将其迁回疆北。
本也是要走这一趟,正好替皇上和太子去蛮国看看,也算是为太子分忧了。”
“历代太子妃人选都是家世显赫,能助力太子的女子。
乔家虽对大佑有功,但如今只剩太子妃一人,太子妃这些年也不曾传出有何过人之处。
此番前往蛮族,也算是一番功绩,将来才能服从。”
……
几位大臣纷纷劝说,苏鹤霆意动,最后只得同希娅道,“我家太子妃身娇体弱,届时还望王后多多照拂。”
算是同意了希娅的要求。
希娅笑道,“这是自然,我与太子妃一见如故,看她仿若看自己的妹妹般,绝不叫她受一分委屈,太子殿下尽可放心。”
这话没人信。
希娅不甚在意,拿出国玺,重重印在协议书上,两国百年和平协议算是彻底达成了。
皇帝十分满意,面上却一派不舍的样子。
希娅说会善待乔惜,皇帝也不信,因他一直留意希娅和乔惜的互动,见希娅每次看向乔惜,不是眼底泛着冷光,便是面带冷笑。
听苏映秋说,这三日,她住在乔家,日日都要去找乔惜麻烦,那般耐不住,只怕现在恨不能早些将乔惜剥皮抽骨。
至于乔惜的态度,无人在意。
希娅得偿所愿,举杯同皇帝道,“贵国诚意本宫感受到了,干了这杯,本宫也送贵国一份大礼。”
解决了乔惜,又平了蛮族之祸,皇帝心里高兴,很有兴趣的样子,“蛮后这般说,朕倒是真有些好奇了。”
希娅勾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朝外头拍了拍手掌。
旋即便见几个蛮族军士抬着一个蒙着黑布的铁笼进来。
铁笼放下,希娅走过去,同皇帝道,“对于前几年蛮国入侵大佑之事,我王深感抱歉。
因而命本宫将发兵大佑的罪魁祸首带来,交由贵国处置。”
说罢,她扬手掀了黑布,露出里面被捆了双手,堵了嘴巴前任蛮王胡尔图。
蛮王好战,入侵大佑时,曾亲自带兵,故而很快有武将认出他,惊道,“是蛮王胡尔图。”
皇帝闻言,心头一惊。
谋害乔家之事,是他和胡尔图的父王合谋的,但这事胡尔图也知道。
这些年胡尔图一直不曾公开此事,是因为胡尔图也担心大家知道沙坦家被害真相,从而失了民心。
可如今,胡尔图连王位江山都丢了,他还怕失什么民心?
皇帝心下骤然忐忑,便见希娅伸手扯掉了胡尔图嘴里的布。
希娅道,“胡尔图,本宫要你为当年的恶行道歉。”
这话听在众人眼里,只当是要胡尔图为几年前烧杀抢掠疆北道歉。
可听在皇帝耳中,却听出了别的意思,让他眉心狠狠跳了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