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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间中陷入寂静。

感觉到蝴蝶忍的犹豫,耀哉微微侧身,朝着身后的天音说了句话,“把那个盒子拿来吧……”

天音面容平和地点点头,起身走出房间……

不一会儿便又回到房间,手里捧着个小小的木盒,将盒子推到蝴蝶忍膝前的榻榻米上。

朴素的木盒只有手掌大小,里面不知是何物件。

“里面是月的过去。花了点时间收集,但我想,这些东西终究会有用上的一天……忍,看之前,还请你能够对里面的内容三缄其口,人类不一定能够接受……而正是为了不做出同样的事情,月才做出了那种选择……”

在蝴蝶忍出声询问之前,耀哉率先开口提醒。

紫眸中盈着犹豫不决,蝴蝶忍抿了抿唇,而后微微倾身拿起了那不过手掌大小的木盒。

木盒在忍的手中缓缓打开……

里面是一沓叠放整齐的黑白照片,在这照片无比珍贵的时代,木盒中的照片,有足足半指厚。最上面的一张里面呈现的影像,让蝴蝶忍蓦然地睁大了眼睛。

布满青苔的石碑周围是杂乱的绿草。

石碑被精心雕琢出了浮雕。而浮雕并非常见的花草苗木,而是被雕刻成一只栩栩如生的百足蜈蚣……环绕盘踞在石碑之上,只一眼便震撼人心。

而后的第二张、第三张……一直到最后一张看完,蝴蝶忍微微颤抖着手将照片收好重新放回盒中,重重地合上。

而蝴蝶忍此刻已经快要维持不住自己脸上稳定的表情。

她自认为自己见识过许多鬼残害人类的手段,但这些手段比起照片上所展现的……简直都可以说是小儿科。

【对我来说,人和鬼,是一样的。】

蝴蝶忍想到了月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如今才知晓,她的所言非虚。

怪不得,怪不得她对鬼吃人的事没有起伏……

怪不得…她会独自一人住在远离鬼杀队本部的后山……

一切的一切都是有迹可循,蝴蝶忍这才终于明白了毗蓝月。

明白了她身上所背负之物。

“抱歉,主公大人……”

她太不成熟了。

不该质疑的……

耀哉仍然笑着,温和又包容,“忍处处为鬼杀队着想,这是好事,不需要道歉。”

“……主公大人如此相信月,不怕月会把那些东西用在队员们身上吗?那些东西…对人类的伤害甚至……”

“她不会的。”耀哉肯定地说。

蝴蝶忍不解,“为何?”

您为何会如此肯定?

微风吹来,房间外的景色在夜晚不甚明显,座台灯散发出的柔和光芒照耀在男子被疾病侵蚀的脸上。

可是脸上没有任何痛苦和怨怼,只有无尽的平和……

“因为月说过,不会用在人类身上……她答应了我,忍,她答应了我……”

耀哉垂首敛眸,将一切温柔容纳于眸中。

月也是他的孩子。

他坚定地相信自己的孩子。

他相信月……他相信她。

蝴蝶忍听着主公大人的言语一时怔愣,而后轻松一口气,紫眸垂下,再次扬起了那完美的笑容。

“……主公大人可不能太宠着月哦,她会任性的~”

耀哉轻轻一笑。

“这可是个难题……”

年轻的主公这样说着。

.

远在千里之外的月一夜好眠。

就如同她所说,在珠世这里,她只感觉到了放松……

等醒过来,外面已经天色大亮。

从床上醒来,月撑起身体伸了个懒腰,也看见了枕边醒过来的左卫门。

左卫门抖抖身体和羽毛,又轻扇翅膀落在了她的肩头。

月歪头和左卫门脸颊和轻轻一碰,算是互道了早安。

打开房间门走下楼,月在这个精致的小洋楼里逛了起来。

正弯腰观赏走廊柜子上精致的西洋钟时,少年故作恶劣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还要逛到什么时候?珠世大人已经等你很久,给我有点在别人家的自觉!还不快点跟我过来。”

还没等月做什么反应,肩头上蹲踞的左卫门目光就陡然变得凶恶,死死地盯着走廊另一头的愈史郎,似乎要从他身上看出个洞来。

月将目光从精致的座钟上移开,眸光淡淡地落在愈史郎身上。

“我饿了。”她道。

移开视线,月有点点心虚,毕竟是在鬼的地盘,问要吃的是不是有点太那个了……

但从昨天黄昏到现在,她都没吃东西,还被抽了一管血,她的血恢复又很慢,现在肚子饿得难受,抽抽地细微疼着。

如果要吃鬼吃的……人血人肉什么的,大概需要煮一煮她才咽得下去,不过不能让耀哉大人知道这种事。

啊……果然还是那个天妇罗好吃一些。

要是有炸猪排就更好了。

这种时候她就多少有点想念那只猫头鹰……和他一起吃饭虽然没多少次,不过看着他的脸感觉胃口都会变好。

月有一搭没一搭地出神。

站在不透光走廊上的愈史郎闻言,脸上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甚至有一瞬间变得有点扭曲。

“哈……”发出一声不知道是怒是喜的呵声,愈史郎转身就不知道往哪里走了。

月呆在那柜子的旁边站着没动,抬手隔着衣服摸了摸自己还在叫嚣的肚子,决定下次要在蛊袋里多备点吃的……

或者这次回去了之后就久违地找一下杏寿郎一起吃顿饭吧。

不知道他有没有空。

而在另一处执行任务的炎柱杏寿郎,扬着那永远很少下沉的嘴角,正在藤花之家的房间里和队员交换收集到的情报。

“这里就拜托……阿嚏—!”

可靠的炎柱突然就打了个喷嚏。

围坐在旁的其他队员也被这突然的喷嚏搞得有点懵。

“炎柱大人,您是感冒了吗?”一个队员出声询问。

杏寿郎揉了揉鼻子,也觉得自己这个喷嚏有些莫名其妙。

“啊…应该不是。可能有谁在想我吧!我身体一向都很好,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我,也要久违地去蝶屋检查身体啊,不然身体出了问题影响到之后斩鬼那可就糟糕了哈哈哈哈!”

房间里响彻着爽朗的笑声。

.

月在走廊里站着没动,又去摆弄柜子上那精致的西洋钟,看着缓缓转动的指针,很快她便腻了。

便朝着那走廊里面走进去。

“珠世小姐——你在下面吗?”

月看着走廊一旁往下的楼梯朝着里的呼喊了一声。

木质的楼梯蔓延到地下,有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像是个地下室。

“……月小姐?怎么不下来?愈史郎不在吗?”珠世温温柔柔的声音从楼梯下传过来。

月放心了,扶着墙壁沿着楼梯走下去。

刚下去她就看见了珠世穿着白色的罩裙走了过来,乌黑的发用花朵和珠玉的簪子牢牢挽起,看起来温婉美好。

“早上好,珠世小姐。”

“……早上好,月小姐,休息得还好吗?”

月淡淡微笑着点头,“我休息得很好,今天外面天气很不错。”

珠世也微微弯了眼眸,“那便好。”

“我的血对你有帮助吗?”她看着珠世突然问道。

“如果不能理解,我可以为珠世小姐答疑解惑。”

毕竟她的情况,哪怕是鬼也是不会理解的吧。

珠世看着面前平静的月,想要从她身上看出来一丝不情愿和排斥,可是没有。

良久,珠世长出一口气,秀眉微皱,眼神心疼地看向月,主动拉住月垂在身侧的手。

“那段日子,对月小姐来说,一定很痛苦吧……”

月愣愣地看着被珠世拉住的手,又对上她心疼的目光,心口涌现出奇怪的情感……

心头暖暖酸酸的。

“啊……还好吧,毕竟现在不痛了。”

再痛也都是过去的事。

然后月就看见珠世看她的眼神更加心疼。

月不知道这种时候该说些什么,只好把嘴闭紧……

可是空气中的寂静被一阵细微却清晰的声音打破。

咕噜噜——

月脸色一红,害羞地把手从珠世手里抽回来,而后捂住自己的肚子往后退了两步。

“……失礼了……”她嗫嚅着小声说道。

竟然在这种时候肚子叫,好丢脸。

要不吃点虫子算了…可是它们真的很难吃,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她是不会吃虫的。

珠世作为鬼,虽然不擅长战斗,血鬼术也不是伤害性质,但五感方面也确实远超常人。

月肚子发出的响声她自然听得十分清晰。

珠世温柔一笑,眉眼都弯了起来,语气有些微调侃。

“毕竟月小姐是人类啊。”

人是要吃饭的。

一人一鬼之间的小小插曲并没有持续多久,愈史郎便提着一个方正的布包走到了地下室。

少年面色不虞地把布包扔给月,而后站到珠世身边沉默。

月连忙接住,闻到手里的布包散发出一股食物的香味。

里面是一盒便当。

“谢,谢谢……”月抱着便当说道。

珠世笑容可掬地望向身旁的少年,少年看见珠世的笑容后心跳瞬间紊乱了不少,把头迅速地扭开了。

而后几人在地下室不透光的房间里再次落座。

月打开便当,拿起上面的筷子,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珠世和愈史郎就这么面容平静地在一旁等着她吃完。

珠世脸上还扬着浅浅的微笑,就像是母亲在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

吃到一半,月忍不住过于安静的氛围,眨了眨好看的墨瞳。

“珠世小姐……也要吃人吧?是购买尸体来吃的吗?”

她这话稍显冒昧,不过月并非故意而为,只是单纯感到好奇。

说着话,但她吃东西的动作却一点没停。

“不是的。”珠世摇头。

“我很早以前就摆脱了无惨的控制,愈史郎也是我通过特殊手段变成鬼,他并不是被鬼舞辻给予血液而变化,现在的我们,只需要摄入少量的人血便可以活下去。”

“这个国家有不少穷人……我们会从他们身上抽取不会危害他们身体健康的血液量来维持我们的生存,我和愈史郎一直都是这样过下来。”

闻言,月把最后一口饭吃到嘴里,放下手里空空的便当盒,拿出帕子擦嘴,眼里不由得有些钦佩。

“珠世小姐是个好人啊,这样的方式,人和鬼也就达成了某种特殊的均衡……”

不过月随即转念。

“不过,您说的鬼舞辻无惨的控制,又是什么呢?”

“月小姐在鬼杀队里不知道吗?”珠世有些奇怪,月这样实力的在鬼杀队里不应该不知道这件事才对。

“啊……因为我不是队员,鬼的事,如果过问得太明显,耀哉大人一定会为难的……我对鬼的看法没办法得到鬼杀队的理解吧。”

毕竟鬼杀队里的所有人都是那样地痛恨憎恶着鬼。她就像个局外人一样地观察着一切,只要不说话,就不会出错。

珠世垂下眼眸,自然也想到了月所说的为难是什么,“是的啊……若非那位耀哉大人,月小姐一定很难在鬼杀队中待下去吧……”

月不置可否,“嗯,我答应斩鬼也是为了报答耀哉大人,可是我始终都很清醒,我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被当成怪物也不会感到稀奇,有时候我甚至都觉得…是不是鬼那边才更适合我呢?”

“但是,鬼杀队里的人真的很有趣……我有点舍不得……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的语气里充满着疑惑,完全搞不明白。

那种舍不得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呢?有种被它牵制住的感觉,但却不会感到厌恶……

是耀哉大人的理解?但好像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的东西,是什么?

月感觉自己十分迷茫。

取回自己的感情也不全是好事啊…很多东西都搞不明白。

令她费解。

思索之际,头顶上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压迫感。

抬头对上的是珠世温柔如水的目光。

“没关系,月小姐需要慢慢来,请不要为难自己。”

她望着她,声音却不再冷漠,如同稚嫩的孩童,只有单纯的疑惑,“这样的困惑,会是坏事吗?珠世小姐。”

“不会是坏事的……”珠世轻声安慰着,收回了自己的手,温柔地看着月。

“月小姐只要遵循自己的心声就好,自己的心一定不会欺骗自己,不管何时,都是如此。”

月视线停留在珠世的脸上,愣愣地看着她,心中的疑惑却没有任何消退。

“……我能在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吗?”

她问。

想要弄清楚这种感觉,想要把心底的这份感觉弄清楚它到底是什么。

珠世小姐应该能给她答案……

珠世闻言略显惊讶,而后朱唇轻启,“没关系吗?毕竟……”

我是鬼。

以鬼之身被人类信任这样的事,还是第一次。

月摇摇头,脸上无悲无喜,墨瞳里满满的都是迷茫,却有无数星光般的光点在其中闪烁。

“没关系。我的心告诉我,和珠世小姐在一起,我应该能找到些什么。”

月这样回答。

她要弄清楚心里的感觉。

.

耀哉在翌日的清晨收到了月的信件。

信是左卫门送去的。

早已目不能视的耀哉由自己的妻子代为转述了信上的话之后,没有焦点的双瞳轻敛下来。

“这样啊……那还真是会稍微让人感到有点寂寞……左卫门,月的这位朋友,是好人吗?”耀哉轻声询问一边等候着的乌鸦。

“是的,主公大人。”左卫门毫不犹豫地点头回答。

“那我就放心多了。就拜托你好好照顾月……”

“遵命。”左卫门朝着耀哉躬身点头后,扑扇着翅膀飞离了本部。

天音夫人在一旁将信收好,不过多言语。

“看来月遇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人啊。”耀哉似是自言自语般地说着。

“……是有哪里不对吗?”天音夫人看着自己的丈夫询问道。

“不…应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耀哉语气欣慰。

“月小姐不会有事……吧?”

“那孩子很强大,不会有事的,只是…如果心灵也因此能够强大起来,她一定……”

耀哉并未将话说完,却已然感觉到了命运里细微的变化……

.

千叶地区一个不起眼的小镇中。

月帮忙珠世把东西收拾好,然后看着那些晶莹剔透的管子和杯子,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

自决定要留在这里之后,她对珠世这里的一切都感到很好奇。

愈史郎在一旁盯着忙碌的珠世脸庞微红,表情也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下来。

月凑到愈史郎肩膀附近,跟着他的视线看去。

“唔?你盯着珠世小姐看什么呢愈史郎?”月对愈史郎的行为感到疑惑。

愈史郎听见月的声音猛地一惊,看着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距离自己不过寸许,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身体后仰和那张脸拉开距离。

“不要一声不吭地凑那么近啊!丑……你这个女人!”

愈史郎很是生气。

月一脸无辜,不懂他在气什么。

“可是你在看珠世小姐啊,我想知道你在看什么……”

愈史郎听到月说他看珠世,瞬息便从头红到脚,头顶“哄”地一声冒出一股热气。

“跟你没关系!”

丢下一句外强中干的话,愈史郎趁着珠世没注意到这边之前转身逃离房间。

月盯着他匆忙慌张离开的背影,不解地歪头。

真是奇怪。

他明明就是在看珠世小姐嘛,干嘛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