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谦君亦是点头,他察觉到谢锦姩隐秘的担心,坦白说:
“表姐,你不用担心我们会恨你,父亲犯错受罚是理所应当,虔城民怨多年,我知道。相反,我感谢你能救下我们,母亲这些年受尽委屈,自你来了,她今天笑得比过去十年都多,
你能救母亲出苦海,去过另一种日子,表姐,我该谢谢你。即使你只救母亲一人,我也谢谢你,更何况你也救了我和姐姐,还要带我们去京城,我感激不尽。”
他年纪小,但是说话却很成熟,可见多年的谨小慎微成就了他的心思缜密。
谢锦姩面露惊讶,她没想到这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说出来的话。
她摸了摸他的头,欣慰地笑了,
“我也有个弟弟,他叫谢晟,是最好相处的脾气,等到了京城,让他带你玩儿,二舅舅家里的表亲也都是极好的人,嘉赫表哥稳重,嘉楹表姐活泼,还有嘉恒表弟,他们都会喜欢你们的,等到了京城,让宫里的太医为你看看腿,太医医术超绝,说不定有法子能挽救。”
慕容云珊的心里满是暖流,她的两个孩子苦,还没体会过亲人之间的亲情是什么感觉。
卢谦君眼睛一亮,重重点头,身体有残缺之人不能走科举路,他的人生早就被毁了,如果能治好,他便能重获新生。
“还不快谢谢你们表姐?”慕容云珊提醒。
“多谢表姐大恩大德。”
两姐弟道谢,是发自内心的。
“都是一家人,姨母,你们可别客气。”谢锦姩说。
慕容云珊深呼吸两下平复心情,真没想到,仅仅一天时间,家里就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竟有种得见天日的感觉。
她能回京和家人团聚了,也知道母亲和二哥并非是对她无情了,家里人还是惦记她的……
光是想想,就让人重拾了希望。
“锦姩,他们关在哪,我能去见见吗?”慕容云珊问。
谢锦姩颔首,“我陪姨母一起去。”
……
慕容云珊去了卢知府的关押处,为了防止家眷出逃,曹洁和那四个孩子也都被关押在一起。
一见慕容云珊,卢知府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云珊!云珊,你救救我,去跟郡王求求情啊……你去找你外甥女,云珊我们多年夫妻,看在两个孩子的情分上,你得救我啊!”
曹洁不敢看慕容云珊,她畏怯地躲在卢知府的后面,再无从前的嚣张跋扈。
慕容云珊的嘴角掀起一个弧度,
“卢勇兴,你也有今天,我巴不得你和这贱人不得好死,求情?哈哈……”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
卢知府面色苍白,深情款款道:
“云珊你这是气话,就算你不管我,那我们的孩子怎么办?傲华和谦君都还小,云珊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一定好好待你,你去求求郡王,饶了我和孩子,我们的孩子不能死啊!”
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句话。
卢知府的胸口剧烈起伏,目光期翼,
“咱们外甥女出息,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不是郡王一句话的事?都是一家人不至于的,云珊,你务必以大局为重,我求你了!”
慕容云珊抬手抹了把眼泪,心中痛快不已,
“你也知道那是我外甥女,这么多年我求你多少次,你有理会过我吗?卢勇兴,你无情,就别怪我无义!”
卢知府不可置信,
“你疯了?我要是获罪,孩子也得受牵连!疯妇,你不要孩子的命了吗!”
此时,谢锦姩终于走出来,她面色沉静,
“七姨丈,有件事我想请教你。”
卢知府听见谢锦姩喊她姨丈,都快激动哭了,
“外甥女,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姨丈和你两个表亲,你姨母她疯了,姨丈求你,你去跟郡王求情……”
狱卒搬来一张椅子,谢锦姩端庄落座,
“你依仗的到底是伯爵府中的谁?是我外祖父呢,还是慕容远廷?”
慕容远廷就是大舅舅。
谢锦姩又反复想过,如果卢知府依仗的是外祖父,他不该如此对待七姨母,即使不宠,也该相敬如宾。
卢知府脸上的表情凝固,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
见他如此反应,谢锦姩的脸上露出嘲讽笑意,
“原来是真的。”
原来真和她猜测的一样。
“除了外祖父之外,你和慕容远廷也有来往,对不对?甚至……从前和王老太君也有联系,七姨丈,我猜对了吗?”
闻言,卢知府的脸色跟见了鬼一样,越来越白。
他当然知道谢锦姩的母亲慕容云湘也是曹姨娘所生,伯爵府中嫡庶不和,谢锦姩这么问,就是不会帮他了……
慕容云珊疑惑看向谢锦姩,又猛地看向卢知府,渐渐也想明白一些事,
“怪不得你前后态度转变如此大,明明刚成亲的时候,你不是这样!”
谢锦姩继续又说:
“你篡改姨母的家书,也是伯爵府那边的示意吧?这么多年,你可以说是可以虐待发妻,这又是谁的示意?”
卢知府没想到她这也知道了,
“是……是王老太君的意思,修改来往书信也是她和大舅哥的意思。”
从前他和曹家都是依仗伯爵府的,但都没有别的心思,直到西曹联系上了伯爵府的王老太君,
他私心想着,大舅哥才是嫡子,以后继承爵位,岳父年迈,与其仰仗庶子,不如攀上嫡子。
嫡庶相比,肯定是嫡子强啊!
而他的投名状就是慕容云珊。
他是真没想到,王老太君如此憎恶庶女,可为了讨她和大舅哥的好,他只能这么做,
卢知府痛哭流涕,“我也是被逼无奈啊,我要是不这么做,王老太君饶不了我,就连曹氏也是被王老太君安排入府的。”
“王老太君还让我杀了云珊,我顾及多年夫妻情分,已经尽力善待,我自知对不起云珊,实在是身不由己……”
他这纯纯是胡说八道,想为自己开脱,谢锦姩一字不信。
“王老太君去年就死了,你不知道吗?”谢锦姩问。
卢知府心中绝望,
“刚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