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曼瞥了一眼躺在瓷言怀中昏睡的白曼,嘴角微微勾起,脸上的表情却是晦暗不明。
“你也想拖死她么?”
像对北辰一样拖死她。
瓷言动作一顿,眼神意味不明,“哪像你一样么?用恨培养长的,既做不到爱别人,也做不到爱自己。”
罗曼沉默不语。
汽车行驶在路上,空调不断工作着。
记忆中的路,不用导航都知道它终点在哪。不用睁眼,就知道该怎么走。
“莫斯科”瓷言心想道。
莫斯科是罗曼的住处,还是白曼的住处?这是网上不能查到的,也曾是她避之不及的问题,对于这个答案她倾向于后者。
瓷言将白曼扶正,把头放到自己肩膀上,询问道“她什么时候醒?”
罗曼估算了一下时间,“车停下的时候。”
瓷言点头。
车缓缓停下,昏睡的白曼幽幽的睁开眼,人还没有彻底清醒过来,抓起包丢到了驾驶座,“罗曼,你卑鄙无耻。”
弄完之后,她慌忙的对瓷言摸上摸下,害怕对方受到了非人的虐待。
她目前还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她只是害怕罗曼会威胁瓷言远离她。
“嘶。”
罗曼摸了摸被砸中的头顶,差一点骂出来。但是想到是自己的错,气消了不少。
人与人的区别真是大,自己的哥哥差一点被砸死没得到一点关心,不该关心的倒是关心的挺起劲的。
罗曼冷声命令道“下车。”
白曼翻了一个白眼,拉着瓷言下车,看到熟悉场景的时候,身体猛的一怔,双眼慢慢通红起来。
瓷言察觉到白曼的不对劲,默默地陪伴在身边。
罗曼站在两人身后,走上前问道“不进去瞧瞧?”
白曼用手擦了一下眼睛,潇洒的笑道“进去,怎么不进去,我要拿属于我的那一份东西。”
罗曼读懂对方的暗有所指,唇抿成一条直线,“那你还回来么?”
脸上的表情是他不曾知道的眷恋乞求。
他送北辰离开,跟着乌兰对峙,就连最后唯一跟着他亲近的妹妹现在也要脱离他的视线,他彻底成为了一个孤家寡人。
白曼将包递给瓷言,转头与罗曼相对视,言语清晰,“遗嘱上写这里属于你,不属于我,不属于我的地方我为什么要回来,属于我的地方你也别像之前一样偷偷过去了。”
顿了顿,扭开脸从地上捡起一片白桦树叶,幽幽的讲道“之前是我任性一直不按照遗嘱的意思去做,现在我明白了,守着不属于自己的房子根本没有什么用。从今以后,这里属于你,而那个地方属于我,你我不得私自踏入不属于自己的地盘。”
“好。”
“好。”
罗曼连连发出两声好。
北辰十几没有教会的东西,他三年没有教会的东西,倒是让别人用半天教会了。
他既感到欣慰,又感到愤怒。
瓷言小声问道“用我帮你么?”
说实话她真的不想进去,她觉得现在她没有理由进去。
白曼摇头,把白桦树叶放到对方手上,“不用,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瓷言说道“等你出来。”
就这样,罗曼跟着瓷言一前一后望着白曼走进去,走进被阳光普照的别墅。她就像是一个将军,带着荣耀,骄傲,自信去接受加冕,登上王座。
罗曼目光缓缓移到瓷言身上,温度冷了不少,迟疑道“我想,我该跟你道一声谢。”
谢谢你回来,让我的妹妹成长,找到属于自己的路,走上一条不孤独的路。
“我想,不用,就算没有我,她一样能找到自己的路,这只是时间问题。”
就算没有此时的瓷言,白曼也能自己成长,她只不过是恰巧成为了那个人罢了。
罗曼低头俯视看着半蹲着捡落叶的瓷言,看着对方把一片片落叶按照大小摆放在一起,最后卷成一朵花。
“我记得你说过,要是他一直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你会跟着他到最后一刻,乃至死亡。”
说到这,他叹了一口气,惋惜暗有所指道“可惜你安然无恙,而他与你阴阳两隔。”
瓷言抬眸一笑,反问道“哦?那你说我现在还在哪最好?”
罗曼仗着个子高从白桦树上摘下一片树叶递给瓷言,“我记得你们那边有句话是讲‘一诺千金’。”
瓷言接过,“是有这个词?”
就这样,一片叶子,一句话的你来我往交谈起来。
“既然你现在在这,我就怀疑这个词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率先毁约的可不是我。”
“过程是错了,结果是对的不是么?”
“结果是对的,过程是错的,那结果跟着错的有什么区别?”
“那看来你注重的是过程?”
“我既不关心过程,也不在意经结果,我只在乎眼前。”
噗嗤一声罗曼笑了出来,不是那种真心地笑,更像是嘲讽,“厚颜无耻。”
瓷言看了看自己做的花,又看了一眼罗曼,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个头绳绑了起来,“你问了我这么多的问题?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一个很常见的问题。”
“讲。”
“迟到的正义还算正义么?”
“即是正义,便是正义,正义没有迟到之分。”
“你杀过人么?”
“杀过不少。”
“那你杀的人是该杀之人么?”
“是。”
“你经历过霸凌么?”
“不曾。”
“为什么?”
“有北辰在,也有我的拳头在。”
罗曼说的是真话,有想霸凌他的人,要么是被北辰给威胁了过去,要么就是被自己的拳头给打服了。
“你觉得人命是一命换一命么?”
“自然。”
“你觉得小孩子犯法算犯法么?”
“因事而论。”
瓷言闻言翻了一个白眼。
“多少岁才判死刑?”
“未满十八岁不得判死刑。”
“那要是几个小孩霸凌一个小孩,被霸凌的小孩死了 那该怎么处理?”
罗曼哽住了。
瓷言站起身,紧盯着对方质问道“你不是说一命换一命么?”
“我——”
罗曼罕见的有了迟疑。
瓷言轻笑一声,也不知道笑谁。
“我经历过类似的一件事情,但我至今不知何解,本来想寻求你的答案,发现你也不知。”
罗曼向前走半步,“不如你先讲一下。”
“人多的地方是非多,人多的地方就有争议。有几个未满十八岁,年龄十几岁的小孩杀死了一个小孩,他们挖了一个半人高的坑,而那个坑让成年人挖都很费力。可是这件事情暴露出来的时候,那几个小孩根本没有悔改之意,甚至他们学校,家庭为他们隐瞒。”
瓷言轻叹一声,眼中是难掩的失望怜悯,“因为犯事的是未满十八岁的小孩,而小孩根本就不存在一命换一命,没有死刑这一说。这个刑事案件现在都没有解决,甚至因为这件事情已经出现了很多类似的事件。你说,该怎么解决?”
罗曼低头思索片刻,沉吟道“抓起来,关到十八岁再判死刑,至于那些间接或者参与其中的人,要么杀,要么关,要么罚款。”
瓷言一字一句问道“你想了这么多,思考了这么多,就没有想过从根源解决办法么?比如法律修改,再比如杀鸡儆猴,以示效尤。”
“百年的法律不是你我想改就能改的,他们法律意识还未完全,还是一个小孩。”
说这些话的时候,罗曼罕见的移开目光,不敢跟着瓷言对视。
他怕看到对方失望的眼神,他更害怕自己眼中的杀意暴露出来。一命换一命,哪有这么简单。要是成年人还好,可偏偏是个未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