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有时候偏偏需要向法律让步,法律也需要向道德让步。可往往事实却是人向人退步,而不是法律向人或者人向法律退步。
瓷言听到脚步声,站起身笑着对罗曼讲道“不是所有的错误都能被原谅,也不是所有犯错误的人都能得到原谅。要我说原谅是属于上帝事情,而不是属于我。他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他只是要死了,没有继续往下走的机会,所以才悔恨。最重要的是我从未说过原谅,原谅是属于上帝的,而不属于我的。”
思念是一回事,悔恨是一回事。原谅是一回事,埋怨是一回事。
瓷言从来都没有说过自己会原谅北辰的背叛,她来看北辰不过是惦念着对方在她困难的时候帮助过她。
回忆会将一个人不断的美化,可是不管在怎么美化,受过的伤害仍然存在。最疼的伤害往往不是来自陌生人,而是来自亲近人。
瓷言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甚至还给多人讲过。让她最无助,最难受,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背叛她的仍是最亲近的人,你让她如何原谅。
罗曼哑口无言,他本以为瓷言能带着花去墓地看望北辰,出手帮助白曼是因为原谅,是他目光狭窄了。
瓷言继续讲道“你问我我为什么活着,为什么站在这里。我只能告诉你,你对生命的理解很低。”
罗曼诧异的看着瓷言,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么讲,语气不善道“不要为你的懦弱无能,畏惧死亡找借口。”
瓷言询问道“死亡无非是一睁眼一闭眼的事,我死了他能得到什么,而我又能得到什么?这个问题你想过么?”
罗曼闭上嘴不说话。
是啊!瓷言死了,北辰能得到什么,什么都得不到。不是一个国家的人,信仰的东西也不同,一个是去地府报道,一个则是去面对上帝,根本就是两个空间。
而瓷言又能得到什么?什么也得不到。甚至还无端丧失了生命,落叶不能归根,死在异国他乡,就连她陪葬的人还是背叛她,伤害她最深的人,细细算来后者死亡是最亏的。
很显然,罗曼也想到了这。
瓷言不管罗曼的沉默,平淡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跟着他一起去死,这是一种方法。我为了他活着,去看万里江山也是一种方法,可是认为了一个人活着不是只有这两种方法。”
罗曼情不自禁脱口而出道“那还有什么方法?”
他极想知道这个答案,迫不及待要知道这个答案。
瓷言将白桦树叶花放到自己左胸,感受着心脏的震动,“我说过,我会为了我的理想而战。我跟着他既然有相同的理想,我为什么不能带着属于他的那份理想一同奋斗。”
简单朴实的话,震耳欲聋。
罗曼晦暗被雾蒙住的眼睛有了一点亮光,仅此一点亮光而已。
这时,白曼抱着一个箱子走了过来,她对罗曼说道“其他的东西我不要了,你直接扔了就行。”
罗曼应道“好。”
白曼温柔对瓷言讲道“我们走吧。”
瓷言点头。
罗曼站在白桦树下望着两道远去得背影,抬手摘下一片树叶拿在眼前看了一会,随手扔到地下。
“来人?”
一个保镖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
罗曼吩咐道“跟紧她们。”
“是。”
平行线能相交一次,就能相交两次。若是两条平行线不能相交,那一条平行线,一条曲线呢?
走到摄像头监控不到得地方,白曼从箱子里面拿出几张照片递给瓷言,“这是最后几张照片,希望对你有用。”
“啪。”
白桦树叶做成的花掉在地上,散落在一地,本就是被强行组成在一起。
瓷言不可置信的看向白曼,不肯伸手去接照片。她试图在对方眼中看到谎言,也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瓷言无助的心想,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下。
白曼咬了咬下嘴唇,歉意的讲道“对不起,我本来是不拿给你的,但这上面有你,我想它的归途属于你。”
瓷言见对方准备收回照片,她连忙出手拦住,右手紧紧攥住照片,非哭非笑道“没事。”
白曼伸手想要擦掉瓷言脸上的泪珠,却被对方躲开,声音有些沙哑哽塞,“你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瓷言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带有乞求,“抱歉,能让我自己待一会么?你先回去吧,我没事的。不对,我不会出现问题的你知道的,我很熟悉这里。是的,我很熟悉这里,我就是想走走,想一个人待着。”
说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好像是想到什么说什么的,脑子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思路。
白曼担忧着看着瓷言,但也知道对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安静。
瓷言跟着白曼道过别后,就漫无目的的行走。找不到方向,处处都是方向。
她盯着手上的照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腾的一下早就流干的眼泪再次落下。
“你给我说过的,你竟然还在骗我。你明明说你把我的照片全删,全烧毁了,就连南斯手上的那份也被你强硬给毁坏了。那我现在手上的是什么?你告诉我啊!北辰。”
瓷言一边在心里无声的质问,一边死死盯着手上的照片,最后来到了一个荒地,也不算是荒地,绿油油的,是杂草,没有人耕种。
荒地上还有枯萎的杆子坚强的挺立着,东一个,西一个的,没有任何规则可言。
瓷言走了过去,不用她走近她就知道那枯萎的杆子是什么,她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向日葵杆子,三年前的向日葵杆子,竟还留在了现在。
瓷言感觉到不可思议,等她往地下看的时候,她慌忙的躲开,一株被她踩歪的向日葵花苗。
她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缓缓的扶起那株花苗,又折了一个花枝让它依靠着。
或许不是三年前的向日葵杆子,或许是前两年的,上一年的,都有可能。
瓷言坐在地上,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天空的颜色像极了一个人的眼睛,就连太阳照过来的阳光也像极了那个人眼中的温暖。
她的身边是散落一地得照片,就连自己一直拿着的包也扔在了地上。
瓷言随手拿起一张照片,照片好像是抓拍的,有点模糊,不过仍是依稀可见她不加掩饰的笑容,以及照片中那人看向自己的眼神。
“老师,你是世界上最大的骗子,而我也是世界上最大的骗子。你骗了我,我也骗了你。”
“我骗你我不会救你,我不会看你,我却偷偷的跑到医院想要看你,最后等到了你的骨灰。你骗我你会恨我,你会摧毁我存在的印记,最后我从联歌那知道了遗嘱,从白曼手中拿到了你口中早就烧完的照片。”
“你骗我,我骗你,我们扯平了。可你伤害我的,我没能报复过去,这一点我们怎么也扯不平。所以我不会原谅你的,我看你也不是因为原谅,只是想念。”
“老师,我不管你在哪里看着,我会让你看到我如何将你走不通,迷失的路走到底的。”
瓷言不知道的是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一直凝视着她的背影,凝视她背影的正是告别过得白曼。
白曼就站在不远处望着瓷言的背影,眼泪一颗一颗的流下。三年前流干的泪,积攒了三年的泪流了下来。
同样的是也有人站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她们两个的背影,既没有流泪,也没有任何表情。
你在看风景,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