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宁十四年八月十五,中秋佳节,乃是大盛王朝一年中,除了上元节外最为隆重的节日。
整座长安城中都一片热闹祥和,百姓们都沉浸在节日欢聚的氛围中。
夕阳刚刚落山,萧策就穿戴整齐,又换上那一身骚气的麒麟衮服,骑着乌潮马向着皇城赶去。
待中秋一过,他便会启程离京,游历江湖,所以今夜的皇室家宴,萧策必须尽情享受一番。
由于除开家宴外,皇帝还会在重华宫宴请群臣,所以宫门前早早就有聚拢各府的车驾,其中有王公贵族,也有高官权臣,以及随行他们入宫觐见皇后的官眷。
当萧策的乌潮马长啸嘶鸣,出现在宫门前时,各府车马自觉的让出一条通道。
武定王府的车驾,位于最靠近宫门的位置,听到乌潮马在外面鬼叫,车厢中的沈修合就艳羡的咋舌。
“唉,这可是贞宁六骏中最健硕的一匹神驹啊,若是能驰骋战场会是多么拉风,结果策哥成日里尽骑着招摇装逼,真是浪费啊!”
武定王沈南天淡淡瞥了儿子一眼。
“等你确认留在京中为质,想来陛下也定不吝啬,赏你一匹六骏人前显圣风光一把。”
沈修合闻言顿时如同霜打的茄子,虽然他已经接受了暂时滞留京城的命运,可一想到未来诸多难以把控的变数,骁勇善战的世子爷就是一阵心寒。
沈王妃看着爱子这委屈的模样,心里难免生出怨怼,连带着外面的萧策也有些看不过眼,毕竟之前沈南天可是动过将西北军交予萧策的念头。
但沈寸心倒是一门心思全在萧策身上,听到乌潮马逐渐靠近,便迫不及待掀起车帘,沈王妃想拉都拉不住。
“狗策!我们在这!”
萧策见沈寸心从车厢里伸出手呼唤,便笑着驱马走到王府车驾旁。
“见过沈伯父,伯母。”
沈南天之前被萧策屌了一顿,心里虽然有些不满,但还是礼貌温和的颔首示意。
沈王妃虽然表情淡淡的,也只能是做足仪态,朝着萧策笑着还了半礼。
但自家这两个不争气的儿女,那可真就是萧策的跟屁虫了。
就见沈修合一步冲出马车,不由分说就拽住萧策的马缰。
“策哥,让我也骑一把过过瘾呗?”
萧策笑得得意洋洋,现代男人追捧豪车,古代男人自然艳羡骏马,这乌潮马单论起价值怕是比库里南还夸张。
“行吧,让你小子爽爽。”
萧策十分大方的翻身而下,拍了拍乌潮的脖子,示意它要听话。
沈寸心跟沈修合见状,跟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姐弟俩你追我赶就一起爬到了马背上。
不过周围都是达官显贵,二人自是不敢太放肆,只是带着乌潮原地兜圈。
萧策本来在暗自嘲笑,就听身旁传来沈南天的声音。
“六殿下打算何时离京?”
萧策颇感意外的回头。
“沈伯父是如何得知?”
沈南天没有去看萧策,而是望着巍峨的宫墙。
“从你拒绝本王的提议开始,就注定你只有离京远遁江湖这一个选择。”
萧策的神情黯淡几分,自从跟三哥萧恪在暗地交锋过一波后,虽然明面上他依旧是无权无势的皇子,可朝堂诸公谁都清楚,六皇子是迟早要出来跟太子打擂台的,毕竟即便萧策不想,皇帝也将他架了起来,名声地位都在与日俱增。
从海棠宴时那些官家小姐狂热的态度就能知道,朝廷里已经有多少人准备在萧策身上下注。
开始萧策只以为父皇是拿他跟萧恪来磨砺太子,可在之后一系列的事情中,萧策逐渐意识到自己是真的与众不同,他甚至在夜里独自思量过。
也许只有萧恪是磨刀石,而他根本就是备胎,太子的备胎。
一旦大哥的太子之位不稳,那萧策毫无疑问就是下一个继任者,相信父皇心底也绝对有过计较。
为了不威胁到大哥,萧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远离朝堂,反正他也一心扑在武道上,做个逍遥江湖的侠王才是最自在风流。
而萧策内心真正的打算,是与朝堂割裂开来,扶持独属于自己的江湖势力,届时既有自保之力,又能为大哥分忧,还能在最不忍言的情况下,有着能反抗的力量。
这时就听沈南天继续说道。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在本王离京前你都还有反悔的余地。”
萧策闻言却是坚定的摇了摇头。
“抱歉了沈伯父,我虽然胸无大志,但骨气还是有些的,西北军的情况你最清楚,我去了会是什么下场,想来你也仔细谋划过,这种替他人做嫁衣的事,本殿下不愿意。”
沈南天苦笑着摇摇头,即便知晓前往西北会有被架空的可能,但为了能图谋到兵权与军心,凡是野心勃勃的皇子,大概率都会行险一试,可惜萧策注定不在此列。
看着乌潮马背上,玩的不亦乐乎的一双儿女,沈南天悠悠说道。
“六殿下,小女与犬子,日后就劳你多费心了。”
萧策没有夸海口,只是神情柔和的点头。
“尽我所能吧。”
又等待半个时辰,夜幕彻底降临时,宏伟的宫门才总算开启。
重华宫诺大的宫殿中,被划分成大小两个区域,大的正殿用以宴请群臣,而小的偏殿则设为皇室的家宴。
萧策与沈家人在重华宫门前分开,刚走入偏殿中,就见五皇子萧泽独自窝在矮桌旁。
“五哥,你倒是动作挺快。”
萧泽笑着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午后我就入宫探望母妃,之后就没出宫,早就在这等你们咯。”
萧策在萧泽身旁落坐,看了一眼井然排列的座次,眼睛不由得微微一眯。
因为最前排独属皇子位置的,整整齐齐放了八张方桌,而今夜能到场的萧氏皇子,最多只有七人,四皇子萧逸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五哥,怎么回事?”
见萧策眼底的疑惑,萧泽压低声音说道。
“我也不知道,之前宫人来布置的时候,我还问过多出来的桌子是留给谁的,但宫人也不知道,只说是奉了父皇的命令。”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都感觉今夜的家宴怕是没那么简单,但苦于信息太少,也只能等到时候静观其变。
很快七皇子萧谙,八皇子萧佑,两名仍住在宫中的年幼皇子便走入偏殿中,跟萧策热络地寒暄起来。
紧跟着便是三皇子萧恪,满脸阴郁一言不发的走到桌旁落坐,正眼都不去看四个乌里哇啦的弟弟。
最后才是卸去一身戎装,换作皇子衮服的二皇子萧慎,一脸严肃的进入偏殿,跟弟弟们点头致意一番,也默默落坐。
萧策看了看众人的位置,果然中间独属于四哥的桌子还是空着的。
直到明月高悬,在正殿中宴请过一遍群臣的皇帝与太子先后入座,在后宫面见过官眷贵妇的皇后也带着数名年龄不一的公主依次就位。
太子萧炎位于皇子排头,长公主萧雅则是坐在公主上首,整座家宴的偏殿中,三皇子与五皇子中间空出的位置格外扎眼。
萧策一直有种奇怪的预感,感觉老萧怕是想搞事。
果然就听主位上的萧世成,见众人落座后沉声吩咐道。
“宣武定王世子沈修合觐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