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了,对这男尸的恐惧便少了许多。王杂碎在他们的注视下开始翻棺材里面的东西。
翻了半天,他也没找到啥好东西,也没发现生泉。最后拿起那把弓箭看了又看。
“这人生前喜欢打猎吧!你看他周围,放的都是打猎用的东西!他应该也爱喝酒,还有好多酒器,但看造型,挺普通的,应该不值钱!”
接着他摇摇头,还是把弓箭放了回去。
“王叔,你为啥不拿上那把弓?我看那弓材质挺好得,市面上应该都淘不到了!”
王杂碎说:“你还年轻,可能不懂!你看这尸体,身形饱满,死前应该是喝了生泉的,所以能留到现在,你再看他的眼睛,死不瞑目,很明显是有什么心愿或者目的没有达成。这种人死后怨气很大,他的东西尽量不要动,不吉利!”
“哦!”
郑南捷点点头,赶紧退到了一旁,生怕多看一眼尸体会被他记恨似的。
接着,王杂碎去翻第二口石棺。
第二个里面的尸体正常了许多,起码是一具真正的骨架。
王杂碎胆子大了起来,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冒犯不冒犯,在里面乱翻起来。
郑南捷正打着手电给王杂碎照亮,看他翻东西。
突然,耳旁传来一声“咕嘟”!
郑南捷心里咯噔一声,回头看一眼水池方向,平静的水面上冒出了几个泡泡。
这种地下水池,年份久了以后水底下会有很多东西发酵,然后形成气体向上升腾。
这种现象其实是很常见的。郑南捷想想便回过神继续给王杂碎照亮。
忽然,水池里又传来一阵咕噜噜的声音。这次,很明显,不是水底发酵物产生的气泡,这好像是谁吐出来的一串泡泡,而且这泡泡还是有规律的,咕噜,咕噜噜,咕噜噜噜……
郑南捷终于忍不住,跟王杂碎说一声:“王叔我去那边看看!”然后他拿着手电筒走了。
来到水池边,郑南捷先是照照岸边,再照照水中央,估摸水有个过膝深。便大着胆子走到跟前,身子前倾往水里看。
水池整体都是浑浊的深绿色,里面长满了藻类,看不清水下。
太过专注于水池中央,郑南捷没注意自己的腿不知何时已经被一条通体漆黑的蛇给缠住了。
远处的四人正各自忙碌,忽听水池那边一声惨叫,接着,郑南捷的身体就倒进了水里。
这可把岸上的四个人给吓够呛,王杂碎哎呦一声,赶紧喊廖珊过来帮忙。沈怜几个箭步冲出去,迅速来到水池前。
此时,郑南捷的身体已经被蛇带到了水池中间。这水池看起来不深,如今看郑南捷,整个上半身都快没进去了。
他还在努力挣扎,一边摆动双臂往沈怜这边游,一边喊:“救我!”
就在沈怜即将下水的瞬间,她透过手电筒反射的光线瞥到水里一道道黑色影子。
她大喊一声:“不好,有蛇!”
廖珊此刻已经来到了水池边。情急之下,沈怜也顾不得那么多,一手拉住廖珊,一只手递给郑南捷,想让他抓紧。
逃脱的过程有惊无险,郑南捷扑腾了几次,终于搭上了沈怜的手。水里的小黑蛇,一开始只是往郑南捷身边簇拥,后见他逐渐被拉到岸边,便纷纷游走。
万幸的是,他上来了!
郑南捷来不及说声谢谢,大口喘着粗气,在第一口石棺旁坐下,开始拧身上的水。
沈怜同他一样,浑身湿透。还有廖珊,裤腿也湿了。王杂碎见状,马上去棺里找了些不值钱的破布,打开一个汽油罐,一股脑浇了上去。
郑南捷看见火光也跟着凑了过来。
王杂碎见两女孩子终于不再瑟瑟发抖,才转过身,继续去石棺里翻找。
“真是奇怪,那条蛇想把你拉进水里,是要做什么?”
沈怜问。
“还能做什么?饿急眼了想吃了我呗!”
“这里有这么多尸体,为啥非要吃你?”
“我更新鲜呗!”
郑南捷拧完外套便开始拧裤腿,因为有两女孩子在场,他不好意思脱下来,只好一点点往出拧水。
忽然,廖珊眼尖,她看见郑南捷小腿上有两个牙印。
她忙问:“郑南捷,你不会是让蛇咬了吧?”
“哪里,哪?”
郑南捷顺着廖珊的视线望过去,开始在自己腿上找。
这时,沈怜也看到了两个黑黑的小洞,她给郑南捷指了出来。
这下,三人同时紧张起来。
郑南捷说:“我去,我不会中毒了吧!我会不会挂。”
廖珊忙去包里翻找,不一会儿她翻出了一支血清。二话不说,对准郑南捷的小腿就扎了进去。
郑南捷哎呀一声惨叫,顿时传遍了整个墓室。
骷髅头和王杂碎听见声,都被吸引过来了。
“咋样,没事吧!”
王杂碎问。
廖珊着急地拉开裤腿,让他看,并问:“王叔,你看看,有事吗?我给他打了一针血清……”
骷髅头此时已端起了徒弟的腿,仔细端详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掐掐郑南捷的大腿膝盖,又拿手电照照郑南捷的眼睛。
“没事!应该没多大毒性,再就是血清打的及时,已经解毒了!”
骷髅头说完,自己也松了口气,坐在一旁点烟去了。
王杂碎一听顿时乐了,“哎!挺好,没事就好!那啥,你先歇着我继续找啊!”
说完,他撒欢似的奔向刚才翻到一半的石棺。
骷髅头和廖珊见郑南捷没事,转身投入对石棺的探索中。只有沈怜,陪在郑南捷身边。
她问:“你可要说实话,哪不舒服赶紧说,别等问题大了,到时候再说就已经晚了……”
“没事啊!你看我不好好的,就是……”
他打了个哈欠,继续说:“就是有点困!”
刚说完,他的两眼皮就开始打架了,一个又一个哈欠,直困得他眼泪都往下流。
“我先睡会啊!”
说完,郑南捷就原地躺下,打起了呼噜。
“哎!你不能睡……”
沈怜刚想阻止,哪知他的觉来得这么快,她话都没说完。
但见郑南捷面色红润,胸前一起一伏的,呼吸急促但很规律,料想他应该没事,沈怜才放心地让他贴着棺材睡,自己去骷髅头那边帮忙。
恍惚中,郑南捷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自己化身一个穿草鞋,留胡子的老者。
他看不到自己的面容,只能通过不断捻胡子的动作来判断自己该是个须发凌乱的小老头。
他看到自己经常玩蛇,有时一手一条,两条有胳膊粗细的蛇在他身上爬行缠绕,不时朝他吐吐信子,嗅嗅他的气味。
他看到自己居住在一间茅庐里,被褥破旧,家徒四壁,却来人不断,总找他去捉各种各样的蛇。
而面对各种各样的蛇,他有着自己的一身本事。大多时候,他只需轻轻一捏蛇的脖子,就把蛇给提留起来了。被他捉住的蛇,无论怎么挣扎,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有时候,他会把蛇带回去烤着吃,大多时候,他则当着那家人的面,把蛇直接剥皮拽断,直接塞入口中生吃。
人们称他为“蛇王三”!
郑南捷猜到这个人是谁,当初王杂碎说过。
村里的蛇快被他捉尽,随着名声不断扩大,他也开始去周围村里捉蛇。
他,不光会捉蛇,还会辨别蛇的好坏。
有的蛇,不用亲眼看到,他就能断定这蛇为非作歹;而有的蛇,户主找上门来,他也不愿意去捉,他说那是能带来福气的“佑”蛇,捉了福气就被带走了。
但,人都有老的时候,很快,蛇王三就佝偻起背,气息也不平稳了。
郑南捷知道,这都是蛇王三的回忆。
虽然不知他为什么会看到蛇王三的记忆,但一时半刻他也无法脱离,只好任由主人带着他遨游记忆长河。
很快,蛇王三外出的时候就遇到了一条蛇,这条蛇身上花纹红黑相间,和他见过的都差不多。
不同的是,这条蛇能与人交流。
只听这条蛇对蛇王三说:“我知道你!你这个人挺出名的!但是,你这一生,也只图了个出名而已。”
蛇王三此时人已近迟暮,步伐沉重,腰腿各处都是毛病,牙也快掉光了,别说吃蛇了,早几年前他就不捉蛇了。因为他已经没那力气了。
蛇王三没有反驳他,嘿嘿笑了两声说:“没错,我这一辈子,没啥建树,相比那些无田无地,无家可归的人,能活到这岁数还没饿死,就已经很知足了!”
蛇说:“你年轻的时候吃了那么多蛇!你的臭名早已传了很远很远。你死后一定会有人掘你坟墓,叫你死后也不安宁!”
蛇王三好像根本不把眼前这条蛇说的话的那个回事,他龇着仅剩的两颗牙说:“生前何必管那身后事……”
接着,蛇说的话让蛇王三感到意外,它说:“好在你吃的大多数都是我们的敌人,你也算帮了我们的忙。说吧!你有什么心愿,我愿替你完成。”
接着,蛇王三突然感慨起来,他说:“我这辈子,无儿无女,无亲无故,到老都是孤零零一个人!人都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便是我的遗憾之处!”
蛇听过后,沉思片刻,回答说:“我这里有个法子,可以让你重活一世,你可以重新回到年轻的时候,但有个条件就是,你的子子孙孙,都要为我们仙族所使。你的后代,世世代代都要把我们供奉起来,对我们的一切要求言听计从,不得违抗。”
“还有,你不可以把这件事告知后代!这将作为秘密,同时也是筹码,保证你的后世得以安稳延续!”
被身体的衰老折磨已久的蛇王三,巴不得立刻脱离这苦海。他不暇思索,就答应了蛇的条件。
接着,那条蛇蜿蜒着往一个方向爬,并不时回头等待蛇王三。
就这样,一人一蛇,走了将近半日,总算走到村外的一间破庙里。
接着,蛇哧溜一下消失了,蛇王三此时已累的无暇去找那条蛇的身影,靠在墙上就打起了盹。
等他一觉睡醒,那条蛇已经在身边等了有一会儿。见蛇王三睁开眼睛,它才开口:“我见你睡着了,就没有惊醒你。现在你醒了,我便把这一瓶生泉交给你,你现在喝下,然后随我去一个地方!”
“这个是什么?”
蛇王三虽然信任蛇,但也爱惜自己的命,特别是在一切还没个定数的时候,就这么贸然喝下,万一是瓶毒药,那岂不是白死了。
见蛇王三犹豫,蛇拧开盖子,嘬了一小口。
只见一股蓝色顺着蛇的脖子就流到了它的身体里。那东西,像液体又像气体,轻飘飘,蓝盈盈的,有着一股神秘的吸引力。
接着,蛇的眼睛亮了一下,它的全身像得到了新生,鳞片皮肤都跟着有了细微的变化,肚子上的皮都柔软了许多。
蛇王三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他抢过生泉一饮而下。
顿时,从唇舌喉咙开始,接触到生泉的每一寸皮肤都像被赋予了活力和新生。起身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全身都轻快了,哪哪都不疼了,就连手上脸上的皮肤好像都紧实了。
他原地蹦蹦跳跳,好不开心,一边高兴叫喊一边感谢蛇仙带给他的新生。
但蛇只是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说:“你这具身体,被无数人看过,记住过,已经不能要了!你想新生的话,必须换一具!”
“怎么换?真的能换吗?”
“当然了,你这具身体,再好,也已经老了!你需要一个崭新的,二十几岁的身体!正好,城里有一个养在深闺的儿子突然病死了,你随我去,你就用他的身体。复活以后,你要改名改姓,离开这个地方,永远不要回来!”
蛇王三此刻已是对蛇仙深信不疑,他点点头,紧紧追随在蛇仙身后。
通过蛇王三的记忆,郑南捷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在一个黑的伸手不见五指的墓里,蛇王三与一具年轻身体并排躺下,他能感受到蛇王三剧烈的心跳和那种又惊喜又激动的心情。
接着,他眼见一条蛇钻进蛇王三的胸腔里,很快蛇王三就没了动静。
再醒来的时候,墓里已经被点上了蜡烛。蛇王三一抬手,自己的一双手不知何时变得白嫩细滑,指节纤细,手指细长,和那些富家女子一样,十指不沾阳春水。
一低头,还好,他此时是个男人,年轻的男人。
只不过是身形稍微瘦了点,脚小了点,腿细了点,其它一切都还好。
“你醒了?”
蛇王三,激动地从棺材里坐了起来,激动地寻找蛇仙的身影,打算好好谢谢他给自己的新生。
哪知一回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把他吓了一跳。
“你是?”
男人哈哈大笑说:“我不过换了具身体,你就不认识我了?”
一听声音,是蛇仙没错,但是,蛇仙怎么变成人了呢?
蛇王三百思不得其解。
“蛇仙,你怎么?怎么……”
“我可是仙族,自然可以在人与蛇之间随意变换!”
蛇王三自打复活以后就深信不疑,此后再没怀疑过蛇仙。
接着,蛇仙带蛇王三离开墓地,搭了个便车,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自此以后,两人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在蛇仙的帮助下,蛇王三改了名字,叫吴三,但他玩蛇的本性不改,依旧边玩蛇边替蛇仙收拾那些对它们一族不利的蛇。
但,这次有蛇仙的帮助,吴三在玩蛇的同时也没荒废青春,开始赚钱打拼,不久后就有了自己的家业,还娶到了一位美人做妻子。那之后,他的日子过得十分红火,三年添俩,很快,吴家宅子就变得人丁兴旺,热闹无比。
当然,吴三也没忘记与蛇仙的约定。
他开始在后院另设供堂,供奉蛇仙。
每年到他新生的那个日子,他就会把两个儿子领到供堂里祭拜蛇仙,给他们讲述蛇仙的故事。
吴三的口中,蛇仙是个很好的仙人,保佑他们家族安稳兴旺。
他说蛇仙就是咱们吴家的大恩人,我们吴家能有今天,都要仰仗蛇仙。他说两个儿子长大以后,不管蛇仙有什么要求,都要满足他,要知道报恩。
两个儿子就是在父亲这种思想的熏陶下长大的。长大以后,两儿子即使成家立业,搬出老宅,一遇到事情还是会回到老宅,寻求蛇仙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