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渐撕!
王九已突入金陵。
入主南京,是无需再调大军前来江南,却又破献祭之局的唯一途径。而昨夜却有本月大潮,是自水路突入坚城南京的唯一机会。
事前,王九同身具武艺、素研兵事的徐凤悟,经过反复沙盘推演,结论是:面对散布城内各处的十二万守军,出其可以致胜。
又小看天下人了!
原来,魏国公将最顽固的部队,前天下午就秘密换防通济门一线!王九与徐凤悟期待中的望风而降,并没出现。
好在,魏国公绝不会讲出秘道!只是叮嘱要严密布防……
守军也确实严防。城墙都没合眼在巡逻!哪想到从里面突入?军营都在梦中,王九这近两千人已渐入城,且已夺占粮库。但再向纵深攻打、劝降都失灵。
不能前功尽弃!
血战就此开始……
卯时·破局困局
晨雾未散,神策门瓮城血迹未干。王九看着城头飘起的狼烟,知道守军已全面反扑。
眼看这千余并无坚甲的水军,王九心中根本没底!但胜负总在须臾之间……
\"报——!魏国公旧部诚意伯刘孔昭,带三万京营兵从太平门压来!\"
\"报——!刘孔昭三万京营兵已过太平门!\"探马后脖插着半截断箭,血沫喷在\"常平仓\"的漆字上。
徐小妹突然扯开领口,将徐凤悟所赠护心镜塞给王九:\"姑姑说...镜背刻着通济门水道图...\"
水军千总张有田扯下染血面巾:\"徐小姐那路到哪了?\"
远处突传爆炸声——徐凤悟按计划炸塌龙江船厂,截断江防水师回援之路!也消除重炮袭城的可能。
“王帅!徐小姐带走八百陆军…”张有田看眼又在佯城门的水军,“才一千水军,增援部队来不及…”
“够了!死战!”
远处李三才冷笑,将千里镜顺手递交李邦镇:“老侯爷请看。”
“各位侯爷伯爷,本部堂之前就说了,王九这是找死!”回头扫眼其他勋贵:“看见了吧?偷鸡摸狗进来一千人!想轻取金陵?”
再转身阴笑:“魏国公义薄云天!可惜家门不幸啊,定是那老姑娘终于有人要!在报答蹭屁之恩。“
一众侯伯哄然大笑中摩拳擦掌!临淮侯李邦镇将千里镜交与别人,“部堂,本侯速去将兵。”
李三才点头:“诸位!能取下国贼王九狗头?起码爵升一级!此乃再造大明之功…”
赵之龙应和:“都传得那小贼神乎其神!本侯看不过如此。老子去取其狗头,给子孙留个好名…”
“侯爷豪气!”
辰时·孤军浴血
朝阳刺破江雾时,魏国公旧部集结三万精锐。王九登粮仓顶楼,望见远处\"诚意伯\"大纛——竟是刘世延之孙刘孔昭率军来攻!
\"刘徐孔三家世代姻亲!\"徐小妹握弩的手发抖,\"他们最知粮仓薄弱…\"
“王帅,援军被阻,最快得半个时辰到城门外。”刚从秘道潜入的叶飞,抹一把脸上的血:“我们是从别处飞爪而入…”
王九心中发寒!
之前几次佯攻城门楼,就等城外援军到!否则,损失惨重攻占城门毫无意义,城内已如蚁而来……
叶飞当然知道形势:\"趁其合围前从水闸撤!徐凤悟部自有天命!\"跺脚吼道:“就算我们求你…”
王九暴喝:\"寅时秘道分兵,就是为保退路!此刻弃她,坏长兴岛不离不弃军规?\"
“用军规处死我!”叶飞看着四处狼烟跺脚!“当时分兵!定是欲取金陵。令全城注目于此,从秘道赴龙江、收孝陵、取兵部,大事可定…”
“够了!”
“可这里撑不住!你若有闪失,长兴岛一切成空!”叶飞哭喊,“徐小姐虽熟悉秘道…敌情,却未必成功…”
“够了!”
正僵持,皇宫方向升起三盏孔明灯——曹化淳终于出手。
众人多少都松口气,但王九却知他只使唤得动两千锦衣卫!且现在才发讯号?首鼠两端!
\"火铳队装二号包!叶飞先顶住后面!\"王九怒吼,“其他人随我来!”
城楼争夺激战始!
叶飞三百人虽有粮库工事,但面对各处奔来的守军岌岌可危!好在粮库有炮,而长兴岛火铳装二号药包,精射远了几十步!
守军喊杀着呈反扇形三面围来,叶飞主防王九后路,但粮库太大!正捉襟见肘、顾此失彼中……
王九当然知道,却别无选择!不解决通济门城楼与城墙几千守军,将全军覆没。
城门是赵之龙的五军营,他们推来十门佛郎机炮,炮身锈迹斑斑,\"嘉靖三十四年造\"字样已模糊。
装填手将受潮火药塞入炮膛,引线刚燃到一半便偃旗息鼓——去年贪墨的火药钱,早被赵侯爷换成秦淮的胭脂匣。
\"给老子用石头充炮弹!\"游击一脚踹翻装填手。亲兵慌忙抬来鹅卵石,未等校准便胡乱发射。一颗卵石击中城墙雉堞,反弹将督战的户部主事砸得脑浆迸裂。
王九的\"陷阵营\"趁机突进,长枪挑飞卫所兵纸糊的棉甲——那些本该镶嵌铁片的护心镜,早被前守备太监换成压扁的锡酒壶……
巳时·生死一搏
好在城内私兵不敢炮轰粮库,当叶飞三百人已折损过半时,王九终于攻占通济门城楼。但八百人只剩六百不到。仅留两百余收降、开城门,王九率三百人回防粮库。
而水陆两路援军总算到城外了!
\"开闸!放水军!\"王九挥剑斩断玄武湖闸锁。一千五百长兴岛水军,乘改良沙船突入内河,船头架设的\"百虎齐奔箭\",瞬间覆盖勋贵私兵。
徐凤悟的偏师突然出现在聚宝门:\"叶千总,带你的人去抢火药局!那有万历朝存的八百箱'神机箭'!\"
至此,金陵终于撬开条缝!有了水陆两千五百生力军加入,就剩下同城内外正赶来的守军…比速度——控制关键点、关键人物……
塔顶的李三才,扶着千里镜的双手在发抖:王九枪尖抵开了缝!
大喊:推开他、不要!打他…
午时·裂城
王九稍松口气。
关键是援军带来大量装备!而龙江船厂已毁,兵部交由熟悉秘道、敌情的徐凤悟,只要夺占皇宫……
就在这时,京营副将赵之龙,又急调五军营封锁秦淮河北岸,用佛郎机炮轰击通济门!
“他们那炮打不准!”已带着两百锐士穿街过巷、千难万险杀来汇合的朱蕴芳,正若无其事的擦着血迹,“将军,留两百人给我就行!”
“目标皇城!”王九突然跃上粮垛,扯开染血的\"百虎齐奔箭\"布套,\"让刘孔昭看看啥是真正的神机箭!\"
改良后的箭箱在秦淮河面炸开,八百支火箭如凤凰泣血,在刘孔昭头顶织成火网。一个京营参将的雁翎刀熔成铁水,烫得他跳进秦淮河——河底沉着三十年前抗倭烈士的锈甲。
刘孔昭的京营精锐举起雁翎刀,刀刃却在与长兴岛长枪碰撞时崩口。有人惊恐发现:刀柄镶嵌的\"永乐御赐\"金丝!竟是用铜粉混漆?
\"他们的枪…枪头会转弯!\"一名百户惨叫倒地——王九亲卫的蛇形枪尖正滴着血,这是长兴岛用泰西\"记忆钢\"打造的新杀器,专破锁子甲。
远距离是炮与火铳,近处有王九长枪队,几乎在赶着退兵赶路!
王九长枪挑飞一名千总!滴血枪尖指向正阳门:\"争夺城门!\"
一路飞攻前行!王部最猛的\"陷阵营\",已在开始冲击正阳门。
守将汤国祚早就看到王九攻势!再无卯时豪情:他真插进来了啊!推不开…那就拥抱!
汤国祚一脸激情,突然大吼倒戈:\"老子祖上跟着洪武爷打的江山,不是给东林党看门!\"
倒戈比预想更壮烈。这个世勋扯开锦袍,露出满背鞭痕:\"去年我私开粮仓赈灾,被李三才当狗抽!\"他反手劈断城门铁锁,\"王帅!正阳门后…藏着万历朝没启封的'一窝蜂'!\"
当城门绞盘转动,王九看见徐凤悟的白马从三山街掠过——她正带着最后三百死士直扑兵部衙门。
八百精锐……
好在汤国祚的示范后!身体很诚实,很多小勋贵迎合得很丝滑。
未时·穿刺
漕帮出身的千总赵铁头,又从降兵中发现忻城伯亲兵,招供赵之龙藏的数处银窖——王九笑令:“取他银分他的兵!降卒一人二十两!”
此令一传,本无战心的守军士卒,几乎在闻声而降。
就在这时,守备太监曹化淳突然打开武库暗门。
暗门开启的刹那,曹化淳尖嗓刺破喧嚣:\"皇爷有旨!逆臣李三才私通倭寇——\"身后锦衣卫鱼贯而出,每人捧着一只陶瓮,瓮中赫然是用石灰腌制的倭寇首级,每颗门牙都刻着\"李\"字暗记。
观者无不憋气捏拳!“真倭齿菊、假倭齿主”是这年代的常识。
锦衣卫千户突然跪下,扯开飞鱼服露出满胸刀疤:\"泰昌元年,李贼命我等假扮倭寇劫掠松江!这些首级...全是被灭口的自家兄弟!\"
李三才此时躲在鸡鸣寺地宫,脚下踩着《长兴点将录》原稿。他刚用朱笔划去\"王九\"二字,笔锋突然折断——墨汁喷溅到墙上…顾宪成血书\"家事国事天下事\"。
\"去把书院童子军顶上前线!王九不会杀。\"他对亲信狞笑,\"就说王九要吃孩童心肝练妖法!\"
说完又跑上塔顶,看着王九部队如枪尖刺入皇城!瑟瑟发抖:\"快!快!快点燃洪武楼的火药!\"
轰隆!承天门匾额坠落。徐凤悟率部策马而来,锥形阵插入敌群,如烧红铁钎捅入猪油。
李三才挥舞宝剑,连砍三个\"正学书院\"学子!人墙这才不敢四散。
徐凤悟不吃这套!连连砍杀中,学子两旁爬墙上屋,或直接跪地磕头!徐凤悟一马当先:\"李部堂,您当年弹劾矿税太监的奏章,还说要'与民同死'呢?\"
突然从马鞍甩出飞爪,将正在爬墙的李三才拽落尘埃。
白马撕裂李三才的\"正学\"大纛,锦缎裂帛声混着儒生惨叫。徐凤悟反手将半幅\"万世师表\"裹住腹部——那里才会有新生命躁动。
\"给将来的孩儿争个干净世道!\"马踏《朱子家训》石碑时她在嘶吼。青石迸裂处渗出暗红,像极了那夜被撕碎的孔雀霓裳……
申时·痉挛
\"降者不杀!\"随着徐小妹在鼓楼…敲响\"洪武朝平蛮铜鼓\",魏国公旧部成建制弃甲。赵铁柱趁机带人换上京营号衣,举着\"奉旨讨逆\"的牌子满城制造混乱。
王九主力沿评事街突进,每破一坊便高喊:\"奉旨讨逆!逆贼李三才已降!\"商铺掌柜们却争先恐后,纷纷投献李三才强征商税的铁账。
\"换霰弹!\"水军千总赵铁柱在秦淮内河嘶吼。改良虎蹲炮喷出的铁砂,将东林党纠集的\"忠义民团\"打成血雾。
就在此时,王九突然发现徐凤悟的令旗,竟停在夫子庙!\"叶飞!快!快带锐士去支援!那有李三才藏的五百倭刀手!\"
叶飞赶到时,五百倭寇与三百死士已基本同归于尽。徐凤悟的白马倒在泮池前,池中锦鲤争食着她伤口滴落的血珠。
叶飞让徐小妹照顾姑姑后,就发疯般劈砍地上的倭刀手,不管活人还是尸体,直到刀刃卷成废铁——这些倭寇的里衣!竟缝着南直隶卫所番号。
酉时·喷涌
王九终于赶到夫子庙。
\"姑姑说...不要折腾...\"徐小妹泣不成声:“她留着力气等你。”
王九抱起徐凤悟走向明伦堂,热血在\"至圣先师\"牌前汇成暗河。突然,供桌下沉睡的洪武年间铜钟自鸣,声波震裂孔子塑像的眼珠——里面滚出成化年间科举夹带的蜡丸。
徐小妹抱住弥留的姑姑:\"她说...要把这个交给...\"沾血的《地脉图》里滑出半枚虎符。
王九将虎符,按在刚睁眼的徐凤悟掌心:\"徐帅,该你接管神机营了...\"
\"叫我...凤梧...\"她突然攥紧王九,将徐小妹的手也按在他手上!\"祠堂梁柱间...有你要的...\"
徐小妹在另一边不住耸肩。徐凤悟看着王九笑:\"成祖破城,方孝孺就在这骂街...”
“哭啥…”费力抬手给王九擦擦泪,“做梦都想…嫁英雄…当将军…这蚀骨之地…”徐凤悟的手缓缓下垂:“连我…都做不到!而你…都帮我实现…”
徐凤悟突然又攥紧王九战袍,甲胄肩吞\"刺啦\"裂开。鲜血从裂缝渗出,在她掌心聚成胎形血珠。
\"这孩子…会撕裂世家胞衣…\"她笑看徐小妹,却将血珠按上夫子庙断碑,裂纹瞬间蔓延至\"至圣先师\"牌位。
更鼓响彻金陵时,曹化淳捧来南京留守大印。王九看着印纽上断裂的龙爪,突然想起那夜撕碎的孔雀妆花缎。
亥时?余烬
赵之龙被暴怒的卫所兵捆成粽子。他私藏的八百箱白银,正从秦淮河底打捞上岸。每箱盖内都刻着\"辽东将士恤金·泰昌元年\"。
\"让你尝尝自己的火器!\"叶飞将受潮火药塞进赵之龙官服。炸响时飞出的不是铁砂,而是他贪污的东珠——三颗嵌进额头,忻城伯成\"三眼尸侯\"。
“王帅!小畜生祖上就很阴,洪武爷都让他折腾得迁不成都!”
汤国祚押来刘孔昭,老远就大喊,“我们祖上都穷苦武将,被他们祖上搞得活不下去,才跟洪武爷造反…”
“先关起来!是生是剐审过再说。”王九冷峻打断汤国祚,无视一旁跪地磕头的李邦镇。
却用徐凤悟的断簪!挑开李三才头皮,露出倭国菊花刺青。\"都看清!这位'清流领袖',泰昌元年就收了德川家的'六十六州总奉行'印!\"
曹化淳适时捧出铁证:一箱箱倭国永乐通宝从夫子庙泮池捞出,每枚钱孔都散发着腐臭。
迎着王九目光,曹化淳手点李三才厉喝:“此獠!应…立剐不赦!”
“不违…”
“不违!当剐三天三夜!”
这次报仇不过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