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衡入寝时不喜外人伺候,卯时一到,郑贤如往常一样不发出一点声音进来时,却见圣上不知何时竟已经醒了。
只见萧衡一只手扶额,时不时按压一下太阳穴,半张脸都埋在阴影处,不知在想些什么,神色一阵阵变化。
注意到有人进来了,萧衡眼皮子都没抬,无视小心翼翼上前搀扶的宫人,萧衡掀开锦被,径直踩着脚踏走了下去。
宫人脸色一白,下意识跪倒在地,整个过程却没有发出任何一丝声音,更不敢求饶,安静到可怕。
圣上打从方才开始,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
察觉到了这一点,郑贤同样提起了心。
摆了摆手,郑贤示意自己的徒弟赶紧把人给带下去,省得对方当真碍着了圣上的眼。
尽管宫人本身并没有错,但又有谁在乎呢?
萧衡的目光从来都不在底下的人身上。
晨光熹微,御辇平稳的行驶过宫中的甬道,朝着正和殿而去。
胡乱猜测一通也没能理出个头绪的郑贤打死也想不到,萧衡一大早心情不好,竟只是因为做了个梦。
想到梦里的一幕幕,端坐在御辇之中的萧衡脸色青了又青。
只差一点,他就能咬到那一节雪白的皮肉了。
“朕不是警告过你,不许搞鬼吗?胆敢对朕的梦境下手,朕看你是活腻了。”萧衡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忽略那时心头不断漫上的痒意,握着黑色小方块(手机)的力道加大,若非黑色小方块(手机)并非是寻常造物,如今只怕是早已不堪重负,发出喀拉喀拉的声响了。
黑色小方块(手机)简直冤枉的要死。
天可怜见的,这次真不是它的问题,它总共就只大胆了那么一次!不出两天就被追回来了,若非有另一个世界的那位苏小姐在,它险些就机毁统亡了,有这样的教训,它哪儿还敢乱来?
分明是面前的这位皇帝陛下自己心里头有鬼,身体当中的雄性激素短时间内大量分泌,反射到身体才会克制不住做了*梦,这也能赖在它头上??
而且如果不是它及时释放细小电流,将这位皇帝陛下叫醒,就凭对方那一瞬间释放的信息素含量,还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知道人类脸皮薄,自认为自己十分贴心的系统毫不犹豫的就将自己的丰功伟绩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系统本以为这位皇帝陛下就算不夸奖自己,也总该说点什么,结果发现…咦,对方怎么突然就沉默了,并且盯着它的眼神也变得阴恻恻的。
怎、怎么回事?
早知道昨晚就不把这东西带在身边了。
萧衡闭了闭眼,把黑色小方块(手机)往匣子里一抛,选择眼不见心不烦。
还以为当时真的是意外同另一个世界的小东西有了连接,结果到头来,就只是一场梦。
大约一刻后,御辇稳稳的停在正和殿,郑贤惊恐的发现经过这么一段路后,圣上非但没有消气,神情反而更加冰冷了。
看样子今天恐怕有人要倒霉了……
这么想着,郑贤屏住呼吸,跟在萧衡的身后进入到了正和殿。
彼时一干文武大臣都已经早早的在此等候了,萧衡一落座,便宣告着早朝的开始。
看在这帮人还算是安分的份上,萧衡勉强按捺着脾气,冷着一张脸把最近朝堂上发生的事情给处理了。眼见早朝总算是要结束了,萧衡正准备起身,却见底下有人走了出来。
“你还有何事要奏?”
并未注意到圣上语气当中的不耐,新上任的户部侍郎把心一横,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开口:“此事本只是圣上家事,身为臣子,臣本不该开口。”
听到这里,萧衡便瞬间明晰了对方的来意。
果不其然,户部侍郎接下来的话更是印证了萧衡的猜想,“只是虽是家事,圣上子嗣一事却也关乎国本,故而今日臣斗胆进言,还请圣上早日纳妃,为大煜,为百姓,开枝散叶。”说着,户部侍郎竟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户部侍郎想的很好,毕竟他年纪不大,如今只得了两个儿子,并没有女儿,加之他虽然并非如大理寺少卿薛礼那般是圣上钦点之人,却也是圣上登基之后坐上的这个位置,勉强算是半个天子近臣。
户部侍郎想着只要自己做足姿态,想必圣上也不会起疑,怀疑他目的不纯。
郑贤倒是不清楚萧衡为何心情不佳,黑色小方块(手机)却是一清二楚。
哪怕并非人类,系统充满了数据流的脑袋里也不期然冒出一句:你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这一刻,朝堂上许多家中有适龄女儿的臣子都不约而同摒住了呼吸,静静等待起了下文。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萧衡一直没有开口,户部侍郎也从一开始的轻松,逐渐变得紧绷,直到他后背都流出了冷汗,萧衡才不急不徐的提起了另一件事:“听说陆大人前些日子,后院刚得了位美娇娘。”
萧衡没有关注底下臣子后院的爱好,无奈他天生过目不忘,有些东西只看一眼就不可避免的被记下了。
听到这话,包括郑贤在内,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唯有户部侍郎跟左丞相表情先是一僵,随后具是一白。
无他,户部侍郎府上的那位美娇娘,正是左丞相早些年养在外头的外室所出的女儿。
更巧合的是,左丞相家正好养着一位才貌俱佳的正经小姐。
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即使是左丞相,也是月余前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
然而这般隐私,对于圣上而言却是信手拈来,足见圣上对臣子的掌控到达了多么恐怖的地步。
…该死的暗卫,一群嗅闻到血腥味就不松口的鬣狗!
所有大臣此刻都在心中破口大骂,但却无一人敢去怪罪发号施令的萧衡。
如今站在这里的人,谁家没点见不得光的事?若是惹圣上不满了,圣上找他们清算可怎么办?像把自家女儿往圣上后宫里塞、用以搏一搏日后富贵这些小事,倒还在其次了。
见他们又一次没话说了,萧衡冷嗤一声,起身便走了。
“退、朝——”
伴随着太监尖利的喊声,众人如梦初醒般叹息着、心有余悸的相互安抚着离开。
所有人里头,唯有得到萧衡重用的薛平,薛礼等人至始至终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
对于他们这几个真正意义上的天子近臣而言,圣上有无子嗣都不影响他们的忠心,他们也只会效忠圣上一人。
至于子孙后代的富贵,他们还年轻,圣上也还年轻,左丞相就是年纪大了,家里没有可以鼎立门楣的下一代,加之又是先皇一朝的朝臣,才会这般心急。
“圣上只是一心政事,心思暂时不在男女之事上面罢了。”薛礼这般说着。
薛平深以为然的点头。
至于圣上之前疾言厉色,责令他带人追回那神奇之物一事,定然是别有深意。
并不知道自己看重的几个臣子都想了些什么,待走出正和殿后没几步,总算是冷静下来的萧衡脚步兀自一停,猛然间想起来一件事——
自己似乎,不甚在小东西那里暴露了自己的自称。
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