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一出口,郑贤一下子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
“圣上春秋鼎盛,何故有此一问?”郑贤并非故意,他是真的很疑惑。
然而萧衡问是问了,却半点没有要将郑贤的回答听进去的意思。
他自然是不会将为何会有此一问的原因说出来。
见圣上仍旧是冷着一张脸,眉心紧蹙,郑贤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此事应当是同那位小殿下有关。
总不会是那位小殿下嫌弃圣上年纪大,足够做她爹了吧?
哈哈…不会吧……
想着想着,郑贤忍不住擦了擦额间忽然冒出的冷汗。
一直等到太阳西斜,萧衡才回到寝殿,期间一次黑色小方块(手机)都没碰过。
萧衡此刻满脑子都是苏菱那句“我当然是把你当爹。”
当爹。
爹。
“喀嚓”一声轻响,萧衡手里的筷子应声断成了两节,一旁侍候的宫人也跟着抖了抖。
萧衡面无表情的摆手,彻底没了胃口。
郑贤欲言又止,私心里觉得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圣上只要跟那位小殿下说清楚,相信以那位小殿下对圣上的感情,再加上圣上的身份,那位小殿下还不得当场拜倒在圣上的龙袍底下?
莫说是那位小殿下了,不拘男女,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不会拒绝圣上。
但偏偏,圣上就是不肯直接说。
萧衡当然不会直接说出口了。
直接说出口就仿佛矮了一头一样,萧衡身为皇帝,这辈子都还没跟谁低过头。
在宫人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后,萧衡如往常一样将手中的书合上弃置一旁,抿唇躺了下去。
周围静悄悄一片,萧衡心中好不容易压下的燥郁悄无声息重新复起,脑海里起初是白日里朝堂上的事,再然后是今日午后呈上来的折子,然而不知不觉间,这些东西逐渐被小女娘的一颦一笑所取代。
闭上眼睛过了不知道多久,萧衡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间,萧衡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是进入了另外一层空间。
难不成又是那黑色小方块(手机)在搞鬼?
这般想着,萧衡的脚步却是未停,穿过一片竹林,萧衡便听到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
如风吹,如雪落,洋洋洒洒,好不惬意。
萧衡却浑不在意,以他的身份,世间最美妙的琴音便就在宫中,又何须向外去寻?忽视周遭的一切,萧衡的全部注意力都被竹林深处的那道身影攫取住了。
只一瞬,萧衡便觉得熟悉。
只是苏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们两个,似乎并不在同一个地方……
萧衡脚步加快,一个错眼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那身影跟前,见对方仍旧是一无所觉的样子,萧衡暗道看来自己教的功夫,她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抬手却是二话不说就扣住了她的肩头。
“是谁?”
似乎是被突然出现在身上的力道给吓了一跳,身影略显惊慌的转过头来,熟悉的眉眼与面容狠狠撞进萧衡眼中,萧衡手上的力道收紧,喉咙蓦地滚动了两下,嘴上则淡淡道:“果然是你……”
还不等他把话说完,只见小女娘在看清楚他的脸后,眸中闪过显而易见的惊喜之色。
与萧衡的故作冷淡不同,面前的小女娘半点也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如同海棠初绽,摇曳生姿,本就明媚夺目的面容更是异常生动。
“恩人!”萧衡听到她这么喊。
然而萧衡记得清清楚楚,隔着一个世界,她并没有见过自己,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认出自己来呢?
萧衡有一瞬的恍惚,只是不等他细想,就见面前的小女娘飞快站起身、提着裙摆,不顾肩膀处的疼痛,毫不犹豫的朝自己扑来。
萧衡顿了顿,到底没有阻止,放松力道后任由对方将自己抱了个满怀。
她就像是枝头的花瓣一样轻,撞进来时分明毫无实感,却叫萧衡心头猛地一颤。
是她先主动的,想来是知道错了,自己这般可不算是低头。
如此想着,萧衡轻哼一声,松开捏着她肩的手,改去揽她的腰。
与身高九尺、玄衣纁裳的萧衡相比,苏菱实在是不够看,萧衡只是略略一抬手,宽大的袖袍就几乎将她整个人都遮掩住了。
许是萧衡的动作太过自然,怀中之人并没有察觉到有哪里不对,甚至还顺着他的力道将那张姣美无比的脸蛋贴在他胸口蹭了蹭。
从前这样的动作她做了不止一次,唯有这次,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萧衡只觉得被她肌肤接触过的地方像是被火烧了一样,一片滚烫,手心的触感更是无比柔软,好似轻轻一掐便会折断。
因自己手底下腰肢的触感而晃神,深沉的眸子不知不觉间越发幽暗,偏偏苏菱却像是毫无所觉一般,蹭够了,总算是舍得扬起她那张小脸,“恩人,你怎么现在才来?是不喜欢我了吗?”语气幽幽,满满都是抱怨。
若是旁人敢这么质问自己,萧衡早让人将其拖出去砍了。
他做什么,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
但此刻萧衡却只是低声说了句:“…是朕之过。”
潜意识里以为自己无缘无故消失的事终于被她给发现了,萧衡莫名有些底气不足。
怀中的小女娘哼哼了两声,突如其来的动静惹得萧衡头皮一麻,正待他打算用另一只手去拿石桌上的茶杯,试图以冷掉的茶水来冷静一下时,却见一条手臂先他一步动作,将即将到手的杯盏夺了过去。
萧衡只觉得怀中一空,紧接着杯盏便被递到了自己唇边。
“恩人请喝茶……”
分明是和往常一般无二的语气跟神态,但这副姿态,这种语气,未免有些过于奇怪了。
这般想着,萧衡喉头却似藤蔓攀爬,一阵阵发紧。
隐约间,萧衡仿佛能够嗅闻到她身上传来的幽香,说起来,这香似乎还跟他有些关系。
眼前雪似的纤细手腕晃啊晃,萧衡不自觉闭了闭眼,随着他的动作,杯盏之中剩余的茶水倾泻而下,淋了两人一身,在一阵惊呼声中,萧衡张口,重重的咬了上去……
然而下一瞬,江河倒转,萧衡猛的睁开眼,却只看到了熟悉的床幔,以及床幔外仍旧昏暗的天色。
至于身侧,哪儿有刚刚扑到他怀中死死抱着他不肯松手的身影,唯有熟悉的空旷与冰冷。
“……”
与此同时,苏菱在芽春的安抚下总算是停止了哭泣,过了一会儿,待心绪稍稍平复,她心情低落的趴在床上装动物冬眠。
装着装着,苏菱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一件事。
之前恩人鬼的自称,是什么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