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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阳在无数人的焦急中迎来落幕,就在暮色将至时,城外的一座山丘上突然腾起冲天烈焰,火舌舔舐着苍穹,将半边天空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滚滚浓烟遮天蔽日,炽热气浪席卷开来,令城中百姓出门就能感受到扑面而来滚烫。

临近炎暑的时节再配上这等酷热,让不少贵族富商都难受至极,却无人敢出言反抗。

焚天大火在山丘上肆虐了两日两夜,直到怯薛军确认最后一具尸骸化为灰烬,才终于熄灭火苗。

然而,这几日沧州并未因此平静,反而人心惶惶。

因为怯薛军在焚烧尸骸前,发现山丘上本该有的一千多具尸体,竟凭空消失了五百多具。

残存尸骸上虽留有野兽撕咬的痕迹,但在这赤地千里的饥荒年岁,流民连虎豹豺狼都敢吃,哪有那么多野兽?

这些尸体多半是被流民拿走了,至于流民拿尸首去做什么,无论是怯薛军还是百姓都心知肚明。

就是因为这个消息,沧州附近的百姓皆是忧愁万分。

因为这些流民带着感染瘟疫的尸骸,无论去哪里,都意味着瘟疫将以更恐怖的速度蔓延开来。

这几日城外瘟疫已经散布开来,而染病者骇人的死状早已被民间知晓。

尽管沧州城内尚未大规模爆发疫情,但仅是听闻这些传闻,就足以让百姓们闻风丧胆。

街巷之间,人们见到衣衫褴褛的流民便如避蛇蝎,唯恐沾染半分晦气。

与此同时,一则关于龙霄真君的谣传在沧州城内不胫而走,在坊间迅速蔓延。

传言称这位龙霄真君不仅见死不救,更暗中施法加重了百姓的疫病之苦,还阻拦密宗诸位上师帮助百姓。

这位真君若是真像传闻中神通广大,那为何现在没有救一人?

这些谣传令密宗信徒激起滔天怒火,使得沧州各地的信众都对龙霄真君生出仇恨。

“听说了吗?寺庙那边说这龙霄真君根本不是什么仙神,而是个控制人心的妖魔,这场瘟疫就是他带来的!”

“传闻宁布上师被打死,就是因为他识破了恶龙诡计,令那恶龙大怒,控制百姓将其活活打死的,现在元廷那些怯薛军也着了这妖魔的道。”

“难怪这妖孽整日在阁楼上潇洒,无所畏惧,想必是那群蒙古贵族发昏,信了这么个邪神。”

事情的真相很快就在流言蜚语中化作虚无,不少沧州百姓将李霄称为“恶龙”或者“瘟神”,将李霄歇息的阁楼称为妖楼。

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每到子时,就能看见阁楼里泛着诡异绿光,说是恶龙在吸食人骨血肉,散布瘟疫。

但李霄却并未理会这些谣言,就任由别有用心之人在城内散步,哪怕越传越离谱,李霄也没有去看他们一眼。

......

当下距离龙霄真君驾临沧州已过三日。

此时,就在离龙霄真君的妖楼不远处的吴氏武馆内,药香与檀香交织弥漫,将这座武馆化作一处济世之所。

武馆门前,求医问药的百姓络绎不绝。

衣衫褴褛的流民、面色阴沉的商贾、怀抱婴孩的妇人,皆在此处排起长龙。

而为他们看病的则是几位身着深红僧袍的上师,正是洛桑等人。

宁玛派素来以精湛医术闻名藏地,更秉持“医者仁心”的修行宗旨。

洛桑与诸位同门谨遵教义,自然不会袖手旁边,更何况宁玛派僧人治病,向来分文不取。

待送走最后一位病患后,忙碌许久的吴鸳终于忍无可忍,她突然摔了药杵,杏眼圆睁,指着对面那座被云雾笼罩的五层琼楼。

“上师!你看看对面那妖龙!”吴鸳怒道:“你都在为无数百姓治病,而那妖龙被称为真君,却夜夜笙歌宴饮,与那些蒙古贵胄有何分别?”

“密宗诸位法王上师更是日日苦修,普度众生,为天下万民祈福,这妖龙哪里比的上他们?”

“嘘!小鸳,慎言!”

吴孟被自己妹妹这话吓一跳,赶忙捂住她的嘴,害怕这话真被对面阁楼上的李霄听见。

而正在给百姓涂药的宁布被这话吓得手抖,手中纱布险些掉落,没敢答复吴鸳的话。

他偷眼瞥向阁楼,想起那日对视的金芒龙眸,后背瞬间渗出冷汗。

瞧着薄雾飘散的灰暗天空,洛桑一时想不明白,以真君通天彻地的伟力,为何会任由那些蛊惑人心的流言蔓延?

而洛桑之所以还留在沧州,其一就是真君所言的大疫。

他作为宁玛派的上师,莲花生大师的传人,他无法对百姓置之不理。

其二,便是那罪魁祸首索南法王仍未伏诛,唯有将此贼擒获,此行才算及格。

“上师,药汤已经熬好了。”吴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断了洛桑的思绪。

洛桑笑着将瓷碗接过,“有劳二位了,此行劳烦你们甚多。”

“无妨,洛桑上师如此慈悲,我们身为信徒理应如此。”吴鸳盈盈一笑。

自从洛桑来沧州后,这兄妹二人不仅将自家武馆腾出作为救治之所,更是不分昼夜地协助洛桑照料病患,而洛桑也出钱聘请他们为自己保驾护航。

若要在沧州选最为虔诚的密宗信徒,这兄妹二人当属前列。

在这两日治病的过程中,洛桑还从一些流民口中听闻到关于大都的消息。

为了恭迎龙霄真君,元顺帝将焰口法会的规模再次翻倍,导致地方官府横征暴敛,不少县城已经将赋税征到三年后了。

若是交不出,官府就把男丁抓去修黄河长江,女眷则充作驱口军妓。

“这样的真君,若是遇见圣上,不知是福是祸......”洛桑心中哀叹一声。

就洛桑思索之时,几个家仆模样的壮汉抬着一顶青布小轿,跌跌撞撞地冲到武馆门前。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那轿子上坐着一个面色青紫的富态老爷,他双目圆睁,全身长满黑斑,十指尽数肿胀流脓。

家仆们一进门就恳求诸位上师救救他家老爷,他们说找了城内数位大夫看,都说无药可救,听闻妖楼附近有位宁玛派上师医术了得,这才赶忙过来求医。

宁布没有在意这些,他看着那老爷的脸色,急声喝道:“吴鸳!快取银针和药酒来!”

“好咧!”

随后洛桑诊视良久,眉头越皱越紧。

他发现自己对这恶疾束手无策,这发病的症状他闻所未闻,根本无从下手。

随后洛桑与几位同门轮番施为,又是针灸又是灌药,可那老爷的症状非但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就在洛桑等人焦头烂额之际,武馆外再次传来阵阵喧哗。

转首看去,便看见街道上陆续涌来许多病患,有被家丁搀扶的商贾,有被爹娘抱着的孩童,甚至还有几个衙役打扮的官兵。

他们症状如出一辙,皆是浑身黑斑,皮肤溃烂,身体各处肿大,这显然是同一种病症!

并且看这些人的脸色,洛桑顿时明白,死亡已经在他们头上倒数了。

“求求您先看看我家孩子。”

“大师救命啊!”

“圣僧!我愿奉上全部家产...”

绝望的哀嚎此起彼伏,无数患病百姓蜂拥到武馆中,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都退后!”

吴孟吴鸳两兄妹发出一声厉喝,腰间长刀瞬间在暮色中划出一道银弧。

“想治病就一个个来!谁敢在我吴氏武馆里造次,就别怪我们刀不长眼!”

其余弟子也纷纷亮出兵刃,雪亮刀光连成一片,这才将躁动的人群暂时震慑。

洛桑与几位师兄交换了一个凝重眼神。

片刻商议后,洛桑深吸一口气,朝着人群沉声道:“诸位放心,小僧定当竭尽全力救治。但请按轻重缓急排队,否则只会耽误救治时机。”

随后众僧人彻夜未眠地救治病患,药炉里的火光在雾气中忽明忽暗,映照着一张张疲惫的面容。

而不幸中的万幸,便是洛桑从藏书上记得的一副古药方能稍微缓解此病。

待到多数病患病情稍缓,洛桑才扶着酸痛的腰背,缓缓倚靠在廊柱上稍作喘息。

此刻武馆外浓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

洛桑望着这白茫茫的雾气,暗自思忖:这般天气,总该不会再有病患前来求医了吧?

这般想着,疲惫不堪的洛桑终于沉沉睡去。

“师兄!师兄!快起来!出大事了!”

东方刚泛起鱼肚白,一阵急促的呼唤伴随着摇晃将洛桑从睡梦中惊醒。

洛桑勉强睁开酸涩的双眼,却在看清武馆外景象的瞬间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只见武馆外密密麻麻挤满了百姓,或坐或卧,哀嚎哭泣之声不绝于耳。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其中不少人已然气绝多时,发黄脓疮上爬满了苍蝇蛆虫,刺鼻的腐臭令洛桑胃中一阵翻涌。

粗略望去,街上躺着不下百人。

望着这骇人景象,洛桑猛然想起昨夜突如其来的浓雾,顿时冷汗涔涔,心神俱震,心中升起一丝愤怒与悲伤。

原来昨夜并并不是无人再来求医,而是席卷全城的大雾,让这些奄奄一息的百姓永远留在了雾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