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罕瞳孔骤缩，直接回道：“丞相，那些将士尸体都按照惯例，被安放在附近一座山丘上，等待天葬。”
脱脱揉了揉眉心，一番思索后沉声道：“察罕，你即刻带人将所有士兵遗体运回，寻一处僻静处将其全部火化。”
察罕闻言一怔，心中浮现出几分困惑。
他发现自从丞相抵达沧州，他愈发难以理解这位丞相的想法。
“丞相，一帮普通士卒行火葬......只怕不妥吧？这事若是传出去，只怕朝廷有不少王公贵族要弹劾丞相啊。”
天葬，这是蒙古部落最寻常的归宿，其实就将尸骸暴露在荒野，任由鹰鹫野兽啄食，死者的灵魂也能随飞鸟野兽归于自然。
火葬与土葬则只有王公贵族与密宗高僧方能享用，至于水葬，这种方式属于鞭尸。
水葬一般是尸体绑着石头沉到河底，在蒙古人的观念中意味着永世不得超生，一般只对死囚或者叛徒使用。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脱脱目光如炬，直视察罕：“本相宁可担这僭越之名，也绝不能让瘟疫蔓延！你只管照做，其余之事都由我来承担。”
“末将遵命。”察罕见脱脱神色坚决，当即出声领命。
就在此时，脱脱注意到察罕手中的玉壶，顿时一喜，问道：“这个玉壶莫非是真君赐予的宝物？”
见脱脱提起，察罕这才想起手中宝物，连忙双手奉上，“丞相明鉴，此物正是真君所赐。真君称此物可保我等平安，待危机来临时开启玉壶即可。”
脱脱并未急于接过，而是让察罕将玉壶放在书桌上，随后凝神观察了片刻。
只见玉壶表面的纹路竟构成一幅山水画卷，壶中似有金芒流动，让这幅山水画格外逼真。
“派一名亲卫将觐见真君的经过禀报于本相。”脱脱沉吟道：“此物则先由本相保管，你速去处理士兵尸首，务必焚毁殆尽，不得有误。”
“诺。”
说罢，察罕就转身出门而去，准备带人将所有士兵尸体烧烬。
待察罕离去后，脱脱站在窗口抚须沉思，观望着大运河的情况。
昨日怯薛军突破运河封锁后，河面上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繁忙景象，无数商船、客舟往来如梭。
然而令人费解的是，时近正午，江面上依旧浓雾弥漫，自昨夜至今未曾消散，宛如一层纱幕笼罩着渡口。
脱脱没去在意无处不在的浓雾，手在窗台上轻轻叩击，心思全然沉浸真君所说的“大疫”上。
若上千具士兵尸体都如巴图一样，沾染了这诡异恶疾，那无论天葬、土葬还是水葬，都将酿成滔天大祸。
但只靠焚烧尸体，真的能解决这场瘟疫吗？
而造成这一切的，有没有可能就是密宗？
“来人，派一队将士去附近的密宗寺庙探查一下，若是能找到那位密宗法王最好。”
......
就在脱脱与察罕为瘟疫之事焦头烂额时，李霄依旧在阁楼顶层享受着许久未有的人间生活。
阁楼中金烟袅袅升起，李霄轻啜兰静璇送上的香茗，龙睛惬意地眯起，这般人间至乐，自己有多少年没有体会了？
先前李霄分化出的分身无法承受自己意识，所有都无法在现世维持多久。
而在扬州大火后，李霄的真龙之躯便摆脱了一部分镇压，如今这道分身已经能承载祂一成神识，逍遥数月不成问题。
“唔......”李霄发出一声满足的龙吟。
感受着久违的人间气息，李霄都不禁有些懒散，龙息悠长吐出，化作点点金芒，令众女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动作愈发轻柔起来。
而李霄四周的红颜佳丽，此刻都以无比虔诚的姿态侍奉着这尊庞然大物。
在李霄施展一幕幕的神迹，却又以平易近人的态度与她们相处时，所有人心中的戒备都化作了发自内心的尊崇。
她们见过密宗神佛的血腥祭祀，听闻过西域诸神的荒淫无度，也知晓道门仙人的无情寡欲。
而眼前这位真龙既不索要血肉供奉，也不沉溺声色之欲，更不会对众生疾苦视若无睹。
这些身为贡品的女子虽然不知真龙是不是神明，但若这世间真有神明，那眼前的真龙必然在其中。
此刻在众人之中，最为兴奋喜悦的自然是兰静璇
兰静璇自懂事以来就在全真教中一心潜修，向道之心坚定无比，对道书中描述的仙人更是心驰神往。
多少个清修之夜，她都在心底思索，仙家究竟是何等模样？
祂们成仙了，那他们的血肉是什么模样？仙人真能长生不死吗？这么多仙人又住在何处？一直住在天外吗？
而当兰静璇亲眼目睹李霄降临凡尘，一尊活生生的真龙傲立在她面前时，兰静璇心中那份超越虔诚的好奇心，便如野火般再难抑制。
这段时间，兰静璇一直辗转难眠，渴望亲手触碰的一位仙神的念头几乎要将她逼疯。
而今朝，终于如她所愿！
每当她的指尖触碰到李霄时，一股玄之又玄的道韵顺着指尖传来，令她心神一片震撼。
这就是真正的仙家气象吗？
她不禁想起道经上说的“近道者昌”，此刻却显得如此苍白。
那些文字描述，又怎能及得上此刻真龙鳞片上流转的万分之一玄机？
“静璇。”李霄突然开口，龙须轻拂过她的面颊，“你心跳得太快了。”
这一声轻唤让兰静璇如遭雷击，她双颊绯红，却更加贴近龙躯，此刻的她，哪还有半点全真道子的清冷自持？分明是个痴迷于神明的狂信徒。
阁楼内一派旖旎风光，有人开心，自然就有人不开心。
而整座阁楼中只有一人对眼前这一幕感到不爽的，正是小妙。
此时小妙独自倚在廊柱旁，贝齿紧咬，银月寒霄的剑穗在她手中都快被绞成麻花了。
她瞧着兰静璇那副痴迷的模样，还有那群围着真龙献媚的莺莺燕燕，心里直冒火。
若要说起舞刀弄剑，小妙算是当世一绝，但在侍奉人这件事上，她却着实笨拙，还添了不少乱子。
虽然师父始终含笑不语，但看着李霄的笑颜，小妙只觉得脸颊发烫，赌气地躲到角落中。
“师兄今日一大早到底跑哪儿去了？”小妙小声嘀咕着，脚尖在地板上叩出细碎声响，“要是他在，定能劝师父收敛些，这些庸脂俗粉哪配侍奉师父？”
小妙越想越是气闷，连带着看兰静璇都不顺眼起来，堂堂全真教女冠，怎么也学那些庸俗女子的作态？
正暗自气恼间，楼梯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转手看去，只见朱重八风尘仆仆地来到顶层，粗布僧袍上还沾着草屑与尘土，显然是刚奔波归来。
他环顾阁楼内的景象，非但没有半点惊讶，反而流露出几分赞许之色。
这般神情让小妙气得直跺脚，却又无可奈何。
“师父。”朱重八上前几步，恭敬说道：“弟子已去查看过那些尸首，情况确如您所料，已有不少尸体被野兽啃食，更有大批鼠群正在分食腐尸。”
说话间，他目光悄然扫过四周的娇美女子，最后落在腮帮子鼓得像包子的小妙身上，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李霄龙须轻颤，金瞳中闪过一丝玩味，“此疫非同寻常，你且去嘱咐华家众人与那些孩童，今日必须留在阁楼内，也 不要吃阁楼外的东西，所有人早早歇息，不必安排人手值夜。”
朱重八见李霄都如此重视，不由得皱起眉头，“师父，你可知此病的来历？有没有什么法子可以预防此病？”
“这病曾经...或者该说是未来，它被称为黑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