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间休息,周王与其他三王悄声议论着,顾问们提出来的几条意见,总结起来,无外乎以下几点:
一、削爵,亲王以下,嫡长子为亲王,其余儿子,为郡王;郡王以下,嫡长子为郡王,其余儿子为将军;将军以下,嫡长子为将军,其余儿子为庶民。
二、授田,失爵的宗亲,每人授一百亩永业田……没说授几代,也没说女子如何授田……
三、放开四民之业,身为庶民,可以与大明百姓一样,做官、种田、做工、经商。
周王有些着急,西北三王覆灭后,周王府成为人口最多的宗室,他稍有行差踏错,后果不敢想……
他苦笑着对其他三王道:“不上京来,还不知道,大明的宗藩问题,已经如此严重,看来,不变革是不行了。”
信王朱由检也道:“别说叔爷,就是我等,没到宗人府前,也不知道这些问题,确实不改不行了。”
惠王和桂王也跟着点头,二人被瑞王谋反之事,吓得至今不敢出声,在宗人府里,只是两个应声虫,信王说啥就是啥。
对着自家人,周王也要提一提意见,他说:“授田呢,是个好办法,但辽南那一块,实在是危险……”
信王苦笑道:“太祖祖制,藩王封地,财赋地不封,畿辅地不封,所以江南和京畿地区,是别想了,西北连续两年大旱,西南地区,刚平息了奢安之乱,民心不稳。
算起来,辽南那一块,算是好的了。”
周王四下里看了看,见无人注意到他们,才压低声音道:“太后有没有计划收复辽东?”
信王肯定地说:“辽东乃我大明疆土,迟早要收回来的……叔爷也看到了,大明不止有宗室问题,还有许多其他问题……
太后多次强调:攘外必先安内,不把国内的问题处理好,没有强盛的国力,大明是无法消灭东虏的。”
周王还要说话,休会时间到,大家回到座位,等天子和太后就座后,会议继续。
下半场基本上是一些细节讨论,大方向已经定下来,周王也想开了,开封城里,与他三代之内的近亲,又有多少?八成以上是远支族亲。
他只想为子孙保住周王这个爵位,其他的远支宗亲,他顾不上了。
…………………………
周王在京里只待了十天,就赶在冬月底之前,回到了开封城。
与他同到开封的,还有由兵部、礼部、户部、都察院官员组成的联合工作组,组长孙传庭,带着一支上千人的京营兵,还有一队锦衣卫。
比起上次整改藩王府护卫,阵仗大多了。
当初的那个年轻的把总吴三桂,已经因功升为守备,这次仍由他带兵,驻扎在开封城外。
周王回府的第三天,就在王府承运殿,召开了各宗宗主大会,大大小小的宗主加起来近百人,承运殿里的椅子,摆得满满的。
除了中央联合工作组成员外,河南省的地方大员,布政使张梦鲸、按察使陈柯,都指挥使刘衍祚,监察御史方攸绩,开封知府张时俊,也应邀参会。
果然,周王还没宣读完《大明宗室改革方案》,各宗主听到将军以下除爵,就吵闹起来了。
一位坐得靠后,显然是远支的宗主,站起来大声抗议道:“朝廷这是要饿死我等宗亲么?太后和小皇帝忘了,这大明江山,是谁打下来的了?”
有人附和道:“既便皇帝小,还有太上皇呢,我等再远,也是太祖子孙,太后不能听信馋言,置我等于不顾啊……”
多人跟着起哄,周王世子年轻气盛,见在坐官员们的脸色,都不好看,他一拍桌子,大声呵斥道:“肃静!谁不顾你们了?啊?话都没听完,尔等就大声吵闹,还有没有规矩了?”
世子一发火,各位宗主才安静下来,有人嘟哝道:“听吧,听吧,朝廷能有什么好话?总归是算计我等……”
周王这才喝一口茶,继续念道:“第二条:授田,对将军以下的失爵的宗亲,无论男女、嫡庶,每人授一百亩永业田,只授一代……”
按这一条来算,那些远支的宗亲,有一大半的人,没资格分田,没田没禄米,怎么过日子?
趁着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周王赶紧念下去:“第三,放开四民之业,身为庶民,可以与大明百姓一样,做官、种田、做工、经商……
第四,宗室子弟,如到外地授田,视地区差异,授田数量加倍,朝廷提供耕牛、种子和农具,免税三年……”
周王念完后,承运殿里反而安静下来,有的人没听清,有的人没听懂,大多数的人,则没有反应过来,大家面面相觑,太多的疑问,不知道从哪里问起。
太多的愤怒,不知道如何发泄。
过了一会儿,人们开始互相打听、补充自己听到的内容,最后,有人终于忍不住发怒了,一掀椅子,站起来喊道:“这是什么条例?分明是要我等的命!我等不同意!”
更多的人站起来,跟着道:“对,我等不同意!小皇帝忘恩负义,薄待宗室,我要去祖庙里哭太祖去……”
有人对周王不满:“王爷,你在北京,怎么不劝劝小皇帝?你就眼睁睁地看着我等宗亲,被扫地出门?”
周王:……你有能耐你去劝啊,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有人直接离席而去,临走还威胁道:“本宗不管什么改革,敢动本宗的禄米试试!”
试试就试试!这群人刚走出周王府,就被京营官兵的枪口,黑洞洞地指着。
吴三桂黑着脸,指着王府广场上画的一条白线,沉声道:“会议还没结束,请回去,谁敢跨过此线,杀无赦!”
众人吓得一激灵,有胆小的,当场退了回去。
领头的那位宗主,仗着年纪大,又是近支,偏不信邪,他冷笑道:“这是大明的天下!本主是辅国将军,看谁敢对本主开枪?”
说着,他指着自己的胸口,一边往前走,涨红着脸,大喊道:“来呀,开枪呀,往这儿打,不打你不是人……”
这就是一个混不吝,平日里嚣张惯了,他叫嚣着往前走,身后还跟着两位平日里要好的宗主。
众人都停下脚步,望着一前两后的三人组,当领头那位的一只脚,跨过地上画的石灰线时,只见对面的吴三桂,砰地扣动了火枪。
辅国将军被铅弹强劲的势能,冲击得往后仰倒,一边倒还一边问:“真……真tm的……开枪啊……”
他身后的两人,顿时吓趴在地上,一人趴下去时,上半身压住了白线,吓得他来不及起身,直接趴着往后退,直退到线内,才停下来。
另一人,被辅国将军的血,吓得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吴三桂越过石灰线,众位宗主赶紧退回承运殿。
吴三桂走到承运殿门口,向主席台上的孙传庭大声汇报道:“有一位辅国将军,不听号令,强行越线,被下官击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