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营完成了攻山的任务,没有去追击敌人,他们一面清剿负隅顽抗的山匪,一面将投降的山匪,捆起来赶到一边跪着。
洪承畴与吴牲、周秀、李元泰,来到寨门前时,寨子里的战斗已经结束。
“找到粮食了么?”他第一时间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周遇吉拱手道:“回大人,在后面的仓库里,发现了粮食,还没清点……”
洪承畴松了一口气,交待身边的两位师爷:“你们带人去清点一下,看看损失了多少?”
二位师爷带着随从走了,周遇吉贴心地派了一什的士兵,跟着去保护几人的安全。
周秀望着地上跪着的几十名匪徒,皱着眉头道:“大人,这些人如何处理?大牢里可没有那么多牢饭养着他们。”
洪承畴锐利的目光,从那些人身上扫过,果然如周秀说的那样,蒙古人,回回人,藏人、汉人,全都有。
他冷笑道:“谁说要用牢饭养着他们?统统杀了!”
周秀和李元泰还在发愣,吴牲上前一步,喝道:“周把总,动手!”
周遇吉闻声,当地一下抽出佩刀:“杀!”
一百多人齐齐抽刀,上前站定,周遇吉又是一声“杀!”,不管前面有没有俘虏,齐齐斩下。
匪徒们还来不及大叫,八十几颗人头,就落在地上,骨碌碌到处乱滚,有几颗滚过周秀等人的脚边,带着喷洒的鲜血,一路向山下滚去。
周秀和李元泰,何时见过此等阵仗,就是吴牲也没见过,事后才知道害怕,三人都两股颤颤,几乎管不住自己。
跟随而来的府衙和县衙的几十名衙役,跟做梦一样,刚开始,他们还以为人家会让他们冲在最前面,充当敢死队。
谁知人家压根没用他们,只用一百多人,直接冲上去,干净利落地结束了战斗,直到匪徒们的头颅落地,他们才反应过来,许多人直尿了裤子。
只有洪承畴,冷着脸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曹文诏押着混江龙和王管事回来的时候,正好见到这一幕,二人顿时就吓尿了,顺势跪在地上,大喊饶命,根本站不起来。
周秀让人给洪承畴和吴牲抬来两把椅子,恭请二人坐下,这才安排衙役们,去收拾匪徒的尸体,大热天的,召苍蝇!
洪承畴看王管事不像山匪,倒像个商人,怀疑他们正在交易,决定当场审问二人。
王管事,跪在血水里,吓得早失了心智,为了活命,他不但供认自己是上山来买粮的,还供认混江龙,是府城张家的老八,在走马岭占山为王,打劫过路客商。
混江龙见张家被供了出来,一下子瘫倒在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经过清点,丢失的粮食,只损失了十来石,混江龙指望着卖钱呢,舍不得拿来给匪徒们大吃大喝。
“快!”洪承畴对周秀道,“让衙役们去搜山,抓到山匪,不用留活口,直接砍了!”
“大人,山上的粮食……怎么处理?”李元泰很希望能把这批粮食留下,几千石粮啊,够他泾川县施粥到年底了。
“这是宁夏镇的军粮,你组织民夫,送到平凉府。”洪承畴想了想,又道,“泾川县协剿山匪有功,留下一百石粮食做为奖励。”
李元泰感动得要下跪,看见脚下满是血水,只好改为拱手,这年月,给你粮食,就是救你的命。
留下李元泰处理山上的事务,洪承畴带着队伍,直赴平凉府。
攻山的时候,有匪徒窜入山林,怕他们回平凉府的张家和王家报信,让两家人跑了。
平凉府,张家大宅,一派喜气洋洋,两日后,是张家老太爷的生日,府里正在准备宴席。
人生七十古来稀,为了庆贺老太爷七十大寿,儿孙们都从各地陆续赶了回来,此时,十几个儿孙正陪着老太爷,在院子里的榆树下喝茶,其乐融融。
老太爷的大孙子,上前凑趣道:“阿爷,要不是您老生日,咱们家过年也聚不了这么齐,现在,就差八叔了……今日八叔应该回来了吧?”
提起老八,老太爷和他当家的大儿子,动了动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老爷子点头道:“你八叔手上有点事,估计已经处理完,早则今日,迟则明日,准回来。”
与王家那桩生意,应该谈妥了吧,老八这次,太冒险了……
儿孙们说说笑笑,谈论着各地的风情,正高兴呢,有家丁飞跑进来,大喊道:“不……不好了……官军围了宅子啦……”
院子里的说笑戛然而止,再转头看老爷子,颤抖着双手,撑着扶手想站起来,却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
“阿爹……”“阿爷……”惊呼声同时响起。
张家老大顾不得老爷子,忙对家要喝道:“慌甚呢?操家伙!守住院墙,官府无非是要钱,待我出去见官!”
张家老二管理着家里的护院,闻言忙出去安排护卫。
张家老大转头对着满院子的兄弟子侄,沉声道:“老八闯祸了,老三,你带着后生仔,护着老爷子赶紧跑,能跑多远跑多远,张家不能绝了后……”
百年张家,在周边府县都有土地和生意,只要能逃出人去,张家就绝不了。
张老三背起老爷子,带着子侄们呼啦啦地往后院跑,有人飞跑着回自己的院子,企图带着妻儿一起逃。
张家老大的两个儿子,犹豫着不肯走,他们的爹留下来,不是杀头就是坐牢,总之是见不到了。
大儿子问:“爹,八叔犯了什么事?招惹得官军来围咱们的宅子?”
二儿子说:“爹,儿子留下来帮你跑腿……”
张家老大跺脚道:“快走!快走!你们想让大房绝后么?你八叔抢了官府的粮食,祸闯大了……快走!快走!”
推着两个儿子往后门跑,自己转身往大门口急走,一边打算着,要舍多少钱财,才能保住一家人的性命。
还没到二门口,就听见“轰”地一声响,家丁护院们惨叫着,一路往后院里跑来。
“二爷呢?”张老大抓住一个家丁,着急地问,“前院什么响动?”
“二爷……二爷被炸飞啦……官军炸破了大门,冲进来了……大家,快跑吧,官军有火枪……”家宁扯住他,大喊道。
张家老大愣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了,他活了五十岁,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官兵,连话都不让人讲,就直接冲进家里来了。
愣神间,只见手举大刀的官军,呼啦啦地冲了进来,跑得慢的家要护院,直接被砍翻在地。
“我是张家家长……”张老大的话刚一说出口,就见一把大刀明晃晃地停在他眼前。
领兵的将领终于听清了他喊的话,大刀才没有砍下来。
“捆起来!”曹文诏对一名亲兵道,“送到大人那里去!”
官军风一样卷过张家大宅,等到曹文诏与沈祥汇合的时候,除了被抓住的张老爷子一行十几个人,张宅里,已经没有活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