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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予焕在公主府内养精蓄锐一晚,她思虑片刻,又写了一封奏本,托韩桂兰回宫呈交太皇太后。

次日一早,朱予焕便起身更换盔甲,早早地去找刘永诚集合。

虽然距离师徒二人一起巡边已经过去许久,但默契却并没有消失。刘永诚将军队集结完毕,还未让人报信,便已经有人通报,顺德长公主已经赶到。

一旁的御史王强颇为意外,他虽然知道顺德长公主和寻常公主不同,但到底是皇家出身,又是女子,更应矜贵才对。

但仔细一想,顺德长公主负责招抚,圣旨中则是“监军”,加上她曾两次巡边,与众不同也是常理。

朱予焕照旧是一身青甲入内,刘永诚和王强立刻行礼:“臣拜见顺德长公主。”

朱予焕微微颔首,道:“刘将军和王御史请起。”她扫视刘永诚、王强和屋内的鞑官将领一番,很快便看到了脱脱孛罗。

脱脱孛罗的父亲获封左都督,他入锦衣卫倒是也十分正常,毕竟锦衣卫的官职在朱瞻基的手上已经成为了一种奖赏。就连商喜这样的画师都获封锦衣卫官衔,更不用说这些鞑官手下还有自己的士兵,在锦衣卫任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君臣有别,两人自然不能如之前比试射箭那样自由谈话。

刘永诚拱手道:“回禀长公主,官军及锦衣卫已经全部集结完毕,每人配备十五日行粮,加麦一斗,袄鞋具全。臣已整肃军纪,即刻便可出发。”

朱予焕点点头,转头看向王强,道:“皇祖母亲口吩咐,招抚百姓一事由王御史在路上与我细说,待到行军休憩时可千万不要忘记。且我已经问过澹庵先生,王御史是保定府人,对于彰德府也有一定了解,若刘将军与我对当地情形理解有误,王御史可要多多指正。”

王强急忙行礼道:“臣明白。”

朱予焕这才对刘永诚道:“全军出发。”

“是。”

相比之前的两次巡边,发兵彰德胜在道路相对通畅和安全,行军速度提升许多。军队在直接穿戴装备的情况下一路南下,不过九日便到了顺德,一路上虽然不能称之为昼夜兼程,但也是不敢稍有懈怠。

因着顺德与彰德相距不远,且又有官员早就收到命令,供平叛军队驻扎休憩,同时将最新的军情也一并告之。

因此刘永诚命令军队在顺德驻扎休息一夜,次日再继续行军。

朱予焕原本紧绷的神经这才稍事休息,叫王强与刘永诚一同查看军情,同时商量招抚百姓的事情,徐恭等人则是在帐外护卫。

朱予焕坐在上首,她读完全部军报,这才开口道:“如今张普祥等贼寇占领磁州和周边零星县乡,整个彰德府并未全部攻陷,尚且未有进一步动作,想必是在剥削和搜刮普通百姓的家财。算来自军报入京到朝廷派兵剿贼还不到一月,但贼寇占领之地寥寥无几,可见响应者不多,且纠集的贼众大都是普通百姓,他们成不了什么气候。”

朱予焕沉思片刻,道:“京中的军报送来,陛下已命彰德指挥使曹泰等人调官军攻打贼众,彰德府有部分地区已经重新由朝廷接管。之后两军会和,势如破竹,想必贼寇听闻朝廷下旨剿贼,必然闻风丧胆,围攻磁州等地不在话下。”

刘永诚见她对军报分析得甚是条理,心中十分欣慰,赞同道:“长公主所言极是。”

王强先前对这位公主并不了解,今日见她对局势的了解如此清晰透彻,不免暗自感慨起来。

难怪太皇太后敢派一个皇室公主前来,原来是这位公主确实身负才华,难怪与他同期的于谦也曾和这位公主有所来往,且对长公主有夸奖之词。

王强与于谦都是永乐十九年的进士,且都是严毅刚介的个性,知道于谦对于一个人的评价鲜少受权势影响,他对顺德长公主的夸赞必然发自真心。

只是当时于谦对朱予焕的夸奖集中于农务一事上,王强只以为顺德长公主是天生仁心,怜悯农人辛苦,才有这么一出,毕竟如今的慈惠皇太后兴办善堂,救助过不少孤苦百姓。

但王强听朱予焕对于军情分析也井井有条,可见这位长公主不是只有一颗仁心,能力也毫不逊色。

朱予焕不知王强心中所想,只是道:“王御史以为如何?”

王强立刻道:“殿下所说合情合理。臣以为,贼寇得知殿下是天师弟子,又亲临磁州,只要发文招抚,从宽处理参与起事的百姓,贼寇定然缴械投降,可以兵不血刃拿下磁州等地。”

这些百姓大都是被张普祥等人以所谓的佛法哄骗过去的,如今看到官军攻城,必然恐惧非常,只要耐心劝降,说不定可以保护磁州城内的普通百姓。

朱予焕看向他,微微一笑,开口问道:“王御史说得很不错,但贼寇若是殊死一搏,到时候城中本就身陷险境的百姓更容易受无妄之灾。兵刃相接,见血也是不可避免的,唯有如此能够威慑贼寇,招抚百姓的文章才能真正奏效。”

朱予焕又从军报之中抽出其中一份,递给王强仔细翻阅,道:“离开京城前,我曾向皇祖母上书,恳请从顺德府和保定府等地的粮仓内调集粮食,以此抚恤这些跟随作乱的百姓,皇祖母已经准许,不日便会调粮前来。”

这份文书上写着,如今的赵王朱瞻塙的奏报在朱予焕等人出发后就到了京城,里面简要说明了彰德府的情况,其中将彰德府等地受灾的往年邸报一并整理出来,可见这些百姓追随张普祥大概率是因为收成太差,且当地官府大概率是没有按照朝廷的要求停征田赋,才会引得百姓追随张普祥造反。

只是这样阳奉阴违的事情,当地御史和锦衣卫都没有任何察觉,又或者说是不打算“察觉”,未曾上报,导致民怨层层累积,才引出这次的起义,可见当地吏治需要好好整顿一番。

对于这个时代的百姓而言,只要有一口吃喝,大概都不会去考虑造反这样会引来杀身之祸的事情。

不造反是死,造反也是死,至少还能做个饱死鬼,换成是谁都不会坐着等死的。

朱予焕又让怀恩拿出一本册子,和另一份奏本对照着放在一起,接着道:“除此之外,皇祖母也准了我的意思,由内阁发旨,受降的百姓按照无地流民处置,原籍有土地的,发回原籍,原籍无土地的,在彰德、保定等府州县重新划分土地给其耕种,两年不征税粮。单丁光户认种地五十亩,全部照轻征收田赋。”

王强连连点头,心中有几分懊恼,道:“臣未曾想到这一点,到底这些百姓参与谋反,能够保命已经是一件幸事……”

一旦涉及造反之事,只要稍有关联,必然逃不过一死,更不用说这些真的跟着张普祥抵抗官军的普通百姓了。他一心只想着尽量保下他们的性命,却没想到朝廷如此宽容大度。

朱予焕看穿王强的内心想法,解释道:“新帝继承大统,正是彰显仁德的时候。更何况陛下受皇考教导,立志以仁治天下,如何忍心处死这些遭受蒙骗的百姓?”她面不改色地说道:“民虽弃君于不顾,君怎可置民于死地?唯有将祸首明正典刑才是正理。”

王强立刻应声道:“殿下说的是,是臣狭隘了。”

朱予焕摆摆手,道:“国法森严,今日之事只是陛下念在百姓的份上如此处理,他日若是有其他人胆敢谋反,未必再有如此宽和的处置。”

这是因为撞上了朱祁镇刚刚登基,张太皇太后希望能够尽快让朱祁镇的这个皇位立稳,有一个宽仁大度的名声,所以才从宽处理,但凡这件事再晚几年,只怕这些人留不下一个活口。

王强也明白这一点,道:“百姓若知道皇恩浩荡,必然感激涕零。”

他心中不免暗自感慨,长公主竟然敢早就对此有所预料,提前做了这么多的准备。

朱予焕轻轻点头,叮嘱道:“王御史撰写招抚文章的时候,一定要提及这些安民的处置才是。”

“臣明白。”

朱予焕示意怀恩上前,怀恩这才拿着一份图纸,道:“这是殿下从务农寺拿来的水力农具的图纸。”

朱予焕这才接着说道:“官府出资制造农具,虽然租金便宜低廉,但数量太少,无法惠及全部百姓,所以我请皇祖母准许将图纸拿出,公之于众。如此一来,家中富裕的百姓、或者乡里一同凑钱,皆可向各地农官索要图纸,自造农具,农具可以自行使用,也可以自行租借农具给同乡同村。”

她认真地说道:“至于水力农具,如水磨、水锯等,一样可以用于农务,招揽这些流民,给银补贴,以工代赈,给他们立身的银钱底气,如此才不会故态复萌。”

要是简单的赈灾给粮就能解决问题,那历史上大概有不少起义都不会发生,这种治标不治本的方式远远不够。

王强听完朱予焕的话,许久之后才回过神,这次是真的对这位长公主心服口服,他恭敬道:“殿下所言极是。”

身为御史,王强擅长的是寻人短处,一旦涉及官员政务,他比谁都要挑剔,因为言辞犀利也得罪过不少人。但如今面对这位本应高高在上、不识人间疾苦的顺德长公主,王强却不得不佩服她为百姓设身处地着想。

刘永诚察觉到王强心有所感,和朱予焕对视一眼,又安排其余人轮换休整,明日继续行军。

事情都已经安排妥当,朱予焕这才回营休息,徐恭护送着朱予焕回营,正打算退下去安排其他人轮值,朱予焕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在意自己,道:“你叫他们进来吩咐就是,我也在一旁听听。”

徐恭闻言应了一声,这才继续安排,只是总能察觉到朱予焕的目光就在自己身后,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

徐恭出身并不算高,家中父母早逝,他一直依附在叔父家艰难长大,寄人篱下,少不了被长辈责骂,是塞哈智追随太宗出征的时候从当地征调进入锦衣卫,这才在京城成家立业。

正因如此,徐恭视塞哈智为自己的师长,在塞哈智让他一定要好好保护公主的时候也未有丝毫犹豫。只是他心中确实有些疑惑,塞哈智为什么如此看重顺德长公主的安全。直到和朱予焕两次巡边,又度为道士,徐恭心中才隐隐有了一个答案,而刚才朱予焕的安排更是印证了徐恭心中的猜测。

能提前为这些百姓做好打算,顺德公主是心中有道,这道不是简单的道法,而是爱国爱民之道,无怪乎塞哈智这般欣赏和爱护顺德长公主。

不过也正因为这份仁爱,顺德长公主才需要护卫。

见他安顿完毕,其他人各自退下,朱予焕留下徐恭,这才开口问道:“指挥使刘勉如何了?”

徐恭没想到朱予焕会问起这个,虽有困惑,但还是如实答道:“刘指挥使一心为国,尽职尽责。”

朱予焕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尽职尽责,缘何彰德之事拖延到如今不可收拾的地步,才传达天听?”

徐恭本就是客套几句,没想到朱予焕忽然变了脸色,犹豫片刻,这才道:“这次刘指挥使确实有失职之责,不过当地官府官吏和御史也有责任。”

倒不是他要为刘勉开脱,只是这件事确实不全是刘勉的问题,他本人内心大概也十分惶恐,撤职都算是轻罚,要是陛下再追究其他罪责,只怕刘勉吃不了兜着走。徐恭和他年龄相仿,虽然升迁速度不比刘勉,但还是十分同情这位长官,所以才开口浅浅维护几句。

朱予焕微微挑眉,这才道:“这次张普祥起事,虽然危害不比永乐年间的白莲教,但新帝刚刚登基就发生这样的事情,指挥使难辞其咎,恐怕罢免都是从轻处理。”

徐恭也明白这一点,道:“殿下说的是。”

朱予焕这才说出自己的目的,道:“之后指挥使位置空悬,你可有意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