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刻钟后,车队驶入燕王府。高大的府门犹如巨兽张开的大口,车驾鱼贯而入。
裴明绪所乘车驾径往王府前殿而去,宋昭月等女眷的车驾则是驶入王府内巷,直至最后一道内仪门处方才停下。
宋昭月由绿珠搀扶下了马车,入眼是一片红墙碧瓦,大气而庄重,尽显王府的恢弘气派。
刘悦莹被梅香和王嬷嬷搀扶着下了马车,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
她不过寻常闺阁女子,况本就身子弱。这些日子日夜兼程赶路,一路颠簸,早已疲惫不堪。
黄灵茹虽脸色略显苍白,然相较刘悦莹,其状态却要好上许多。
“奴婢拜见王妃娘娘,王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名侍女领着一群太监和侍女行礼下拜,声音整齐划一,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
“免礼,起吧。”刘悦莹微微抬了抬眼,眼中有着一丝倦意和不耐,声音虚浮。
“谢王妃娘娘。”
众人起身,那领头的侍女趋前一步,微微屈膝道:“奴婢乃王府前殿侍女,名唤曼霜,在此恭迎王妃娘娘。”
“娘娘,院落房舍皆已打扫停当,娘娘舟车劳顿,请随奴婢先去歇息。”
曼霜的声音不疾不徐,落落大方,态度不卑不亢,面对王府女主子,无丝毫慌乱胆怯之意。
宋昭月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曼霜,只见她年纪二十有余,一身水绿色的衣裙,清新淡雅,与身后那些穿着统一服饰的侍女相比,明显不同。
刘悦莹微微颔首,旋即便有仆妇送来软轿。
刘悦莹扶着梅香的手上了软轿,曼霜随侍于侧,一行人径直离去,留下惊讶不已的宋昭月和气红眼的黄灵茹。
黄灵茹看着刘悦莹远去的轿子,轻蔑地冷哼一声,转头对宋昭月说道:“宋妹妹,别看了,咱们这两个侧妃,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
宋昭月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人家眼里啊,唯有王妃娘娘而已!咱们这些不入流的,还是识趣点,自己去前殿寻殿下。”
说罢,黄灵茹便作势要登上停在一旁的马车,前往前殿。
就在这时,一直候在一旁的小太监,见势不妙,忙赔着笑脸,上前拦住黄灵茹。
“侧妃娘娘恕罪,娘娘且稍待片刻,软轿马上就来,马上就来!”小太监说着,一边拼命地给身后的太监使眼色,示意他们赶紧去抬软轿。
小太监心中狠狠咒骂曼霜,早知道曼霜姑姑这么疯,整这出幺蛾子,打死他今天也不跟着她来迎接后院女主子。
黄灵茹被小太监拦住,心中不悦,柳眉倒竖,厉声问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我的路?”
闻言,小太监夸张地打了自己两巴掌:“奴才该死,奴才疏忽了,忘了介绍自己。”
“奴才德喜,是跟着福顺公公的。近日,被派到后院帮忙跑腿。”德喜低眉顺眼地解释道,语气谦卑。
黄灵茹一听这小太监是跟着福顺的,脸色稍霁,“原来是福顺公公的徒弟,今日,我就给你这个面子。”
说罢,她转头看向宋昭月,问道:“宋妹妹,你说呢?”
宋昭月淡淡一笑,“一切都听姐姐的。”
如今两眼一抹黑,还是谨慎些,谋而后定为好。
德喜见状,这才长舒一口气,抹了抹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心中暗骂曼霜:这个姑奶奶,真是找事!
德喜赔着笑陪着两位女主子等着,眼角余光却扫向一旁安静的宋昭月。
这位宋侧妃,美得像画上走下来的仙女。他师傅说了,这位主儿,才是真正惹不得。
两顶软轿一前一后,被小太监们抬了过来。
德喜殷勤地松宋昭月上了软轿,那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伺候的是一尊易碎的琉璃。
黄灵茹刚在软轿上坐好,德喜已指着旁边一个小太监,吩咐道:“还不快送黄侧妃娘娘回院子?”
小太监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便引着还没回过神来的黄灵茹,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德喜可不管黄灵茹如何想,他乐颠颠地跟在宋昭月的轿子旁,一路往望舒舍而去。
一路上,德喜尽心尽力地介绍着王府后院的布局,生怕怠慢了这位祖宗。
“娘娘有所不知,这望舒舍,可是咱们殿下亲自为您选的,名字也是王爷亲自改的。”
宋昭月微微颔首,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着,但眸中已含笑意。
德喜善察言观色,见状说得愈发起劲儿。
“望舒舍,是后院最接近王爷寝殿的院子。出了东侧角门,穿过一条巷道,就到殿下寝殿。”
望舒舍朝向绝佳,正是坐北朝南之格局。房舍似经翻新整饬,雕梁画栋,簇新华丽。
燕北苦寒,冬日来的早,现今虽方至十月,却已寒意料峭。
望舒舍诸事皆已齐备,地龙和暖墙皆已燃起,室内暖若三春。
沐浴梳洗后,天色已暗了下来。
许是有些疲惫,宋昭月胃口欠佳,随意用了几口膳食,便命人撤去。
她随手取过一本书,倚在榻上,胡乱翻着,心思却早已飘远。
她曾听裴明绪提起,之前燕王府未有女眷,他皆在前殿起居。燕王府后院常年空置,亦未曾安排主事之人。
今日,那唤作曼霜的侍女,自称前殿侍女,却率一众后院太监与侍女前来拜见,且全然不将她与黄灵茹这两个侧妃放在眼中。
这般无礼,且隐隐对她二人怀有敌意,区区一侍女,缘何有此等底气?
宋昭月正揣度曼霜底气何来之时,曼霜今日所作所为已传至裴明绪之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