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桥惊得一颤,略微侧身,视线里,神采奕奕的古稀老人深灰的唐装,腰背挺直。
空旷寂静的格斗房,声音极为响亮。
突然地闯入,略微尴尬,又赧然,她猛地推开徐沉渊。
徐沉渊微微蹙眉,透着一股阴沉。
蜜里调油被打断。
事情还没处理?他祖父这时候来插什么手。
不得已松开温桥。
悠然开启京腔,“大半夜,您来做什么?”
收放自如,松弛有度,恢复一贯清贵的气势。
“外边天都快亮了,我打太极。”徐老太爷面色不变。
徐沉渊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您少糊弄我,现在四更天,您平日五更天才起。”
能让徐二公子自称为您的,自然是徐老太爷了。
温桥自觉问好,眉眼弯弯,“您老人家好。”
叫徐老太爷显生疏,叫祖父吧,也没到那份上,她也不好意思开口。
“你随清洐一道称呼我为祖父吧。”
温桥乖巧称呼:“祖父。”
徐老太爷颔首,怒瞪了徐沉渊一眼,拐杖往地砖重重一敲打,“大半夜的,你不睡觉你吓唬她做什么?”
“她不听话。”徐沉渊拥着她的肩,大掌轻轻摩挲着她小巧的肩骨,格外亲昵,掠扭头,半严肃,半调侃“是不是?”
温桥乌墨藻脑袋略侧了一下,正对上沉静如墨挑花眼中,似外头漫长无印的夜,悔暗莫测。
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趋利避害,所幸不说话。
“你惹她不高兴。”徐老太爷冲她招手,“温桥,你过来,你不用怕他,谁惹你不高兴,你跟我说,我给你做主。”
阴阳他。
就差没有指名道姓了。
徐沉渊视线落在她身上,桃花眼上挑,深意十足,无形中化为威胁、凌厉的刀刃。
往后日子还长。
好像在说,温桥识趣点,不要惹他生气。
“温桥,我如何待你?可要想好了。”
看似是深思熟虑,实则威胁。
温桥沉吟片刻,扒开搁在她薄薄肩膀上的沉重手臂,小脚步选择性走向徐老太爷。
这场面新鲜,她第一次见。
今时不同往日,徐沉渊油盐不进,颇有追究到底的架势。
有此机会,时不我待。
徐沉渊瞬间笼罩上一层乌云。
“那么爱黏人,现在不黏我了?是谁跟布偶猫一样。”
“我又真的吓你了吗?”
“成心和我耍性子是吗?”
“有人撑腰了就不站我这边了?”
“小白眼狼。”
是欲擒故纵还是忘恩负义?
霹雳啪啦一顿输出,温桥垂眸,不敢说话了。
“你住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徐老太爷转向温桥。
温桥:“我.....”住西园。
实在困,这时候回苏家少不了一顿吧啦吧啦。
徐沉渊打断他,“她住我那,住老宅也行。”
徐老太爷瞧他,随意问,“结婚了吗?”
“没有。”徐沉渊瞧她,眼底掠过一丝滚烫,很快消失,“无关身份,取决于关系。”
“又不是没有……”睡过。
不羁,一股慵懒劲,眉梢都是浅浅的笑意。
徐太太爷“啪”一声拐杖到徐沉渊劲廋的手臂上,不轻不重,痛感是有的。
“乱讲什么?没个正形。”
“还轮不到你犯浑。”
一语双关。
温桥耳根子一红,也吓了一跳。
她在想,他没吭声,毕竟是自家的孙辈,下手应当有分寸,是不疼的吧。
徐太老爷大手一挥,“回老宅,休息好了,来书房找我。”
温桥乖巧地跟在徐老太爷身后。
早上六点,碎银一般的日光终于赶走了黑夜
老款的红旗车停放在院里,保养得极好。
不染纤尘,典雅又庄严。
仪态挺拔的西装白领打开车门,温桥进入车内。
怀旧、复古的内饰。
男人自顾自拉开副驾驶车门,精贵又修长的西装裤微微撑开,露出一截冷白的脚腕,迈入车内,‘嗝’的一声车门合上。
徐老太爷视线落在清隽不羁的身影上,面色一沉,双手交叠握着的拐杖一沉,“你跟过来干嘛?”
徐沉渊散漫的磁性的语调:“我回家啊,不给啊?”
徐老太爷不再说话,靠着座椅后闭目养神。
红旗车匀速地行驶在公路,车厢内安静。
晨曦宇过密密匝匝的扶疏枝叶,无数光斑透过车窗落在男人的黑衬衫,浓郁阴沉的色泽。
英姿勃发、端方清贵。
伴随着“咯吱”声朱红的庄严、沉重的大门被缓缓拉开,这门沉重,足足要好几个人才能打开。
温桥下了车,管家早早在院子等候,“温小姐,您跟我来。”
磁性低沉的京腔,“她住我那屋。”眉眼带笑凝视她那边。
恣意又张扬。
温桥心跳漏了一拍。
徐老太爷轻哼嗤笑,“你想得美,可惜现在是白天。”
温桥悄悄上扬的嘴角,又悄悄压了下去。
还真有人能治徐沉渊。
姜还是老的辣。
管家一路领着她进入一栋老洋房,精美复古繁冗的浮雕、立柱,端庄典雅、高贵华丽。
月光如水具象化了。
几何布局的莫奈花园,画架上爬满盛开的藤蔓,主打浪漫、诗意的调性。
管家慈眉善目,“当下年轻姑娘不喜爱老一辈的四合院,更喜爱花园洋房。”
睡衣是奶油白的锦缎,没有商标,长衣长裤,面料柔软,丝滑、精贵,有价无市。
清贵挺拔的身姿从容迈入小洋房里。
“您怎么在这?”
他又说,“防我?”
宽敞的客厅里,眉骨端正老人端坐柔软沙发主位,慢条斯理地翻阅着报纸,听到脚步声,依然保持着现有的姿势,“你什么人,我心里有数。”
男人揉了揉眉心,几分无奈,“我女朋友。”
徐老太爷冷沉,“回去。”冷飕飕的一句,“在哪儿睡不是睡。”
不怒自威。
徐沉渊双手交叉倚靠在石柱上,散漫的京腔,“一句话,给不给上去。”
迎着朝阳,迎着风。
徐老太爷面色依旧不改,翻着报纸,“不给。”
徐沉渊笑了一声,“您偏袒她,倘若您真拦得了我,我从此不混了。”
温桥洗完澡出来,吃过管家送来的早饭。
楼下声音,多少听到一点,掀开柔软的蚕丝被,安心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