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奴婢?”
秦若兰好像一下子就被李怀肃这句话击溃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眸中却昏暗无光。
一旁,春朵知道,自己定是属于要被处死的那十八个人之一。
她一张小脸骇得死白,颤抖着双手扯住秦若兰的袖子,“小姐,小姐!春朵是和你一同长大的啊,求你,救救奴婢,奴婢还不想死啊!”
她脸上泪雨滂沱,唯一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秦若兰身上。
秦若兰被她拼命摇晃得回过神来。
却在看清春朵的脸那一瞬间,下意识地将她一把推到一边。
春朵难以置信,“小姐?”
她是做了错事,可……可那难道不都是小姐吩咐的吗?她都是为了小姐啊……
可下一刻。
春朵看清了,秦若兰看向自己的眼中,竟满是厌恶,
和嫌弃。
怎会、怎会如此……
秦若兰:“春朵,你是我的陪嫁丫鬟。你知道的,陪嫁丫鬟……必须干净……你这样的,我、我也留不下你。”
盛京世家大族的规矩,陪嫁丫鬟代表着家族的颜面。
春朵失贞,显然是给秦家抹了黑。
“什、什么?”
春朵眼睛瞪圆,反倒哭不出来了。
她的小姐,嫌她脏?
就因为她和王何勇那样了?
春朵木愣愣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云媞身上,耳中想起半天前,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身子都叫人看遍了……不觉得躁得慌吗?……你不知道咱们女人,就该冰清玉洁……”
一字一句,像一把把利刃,直插入自己心口。
“可、可是奴婢是……是被迫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没有人再愿意听她的话。很快,春朵便被玄甲卫拖了下去。
紧接着,李怀肃目光冷淡地掠过瘫坐在地的秦若兰,“至于秦氏……”
秦若兰一怔,竟然还要处置她?
她是秦老将军的女儿,太子的侧妃啊!
李怀肃:“秦氏撤去侧妃份位,降为太子良悌,从今日起,禁足三月!”
“太子哥哥?!”
秦若兰满心惊惧,伸出手想去拉李怀肃的袍角,又在男人目光逼视下,双手慢慢垂下。她满脸是泪,“太子哥哥,看在、看在父亲面上,不要、不要……至少,不要降位……”
李怀肃眸光一凝,良久,只淡淡道:“此事,暂不会传扬到你家中去。你好生闭门思过。”
秦若兰眼中希望破碎,哭得瘫软着被侍女搀了下去。
她这次,竟是输得一败涂地。
可……至少,还有父亲,还有哥哥,还有将军府的庇护。她……她一定还能再爬上去!到时候、到时候她定要,活剜了牧云媞!
接着被拖走的,还有依旧瘫倒在地的王何勇。
追风:“殿下,这人如何处置?”
云媞也看向李怀肃。
说到底,这个王何勇,是秦家的人。
太子在这个当口,怕不好大张旗鼓地惩罚。
沉吟了片刻,云媞:“殿下,秦家欺负那毕家酒楼的孤女,说她是寡妇克夫吗?既是克夫,再克死一个,不为过吧?”
李怀肃转眸,看向她。
云媞:“便让他从楼上跌下来,摔断了脖子?或者落水……”
她话未说完,男人微凉的手指,抵在她唇上,有些无奈道:“这些事,孤会自去处理。”
云媞攥住李怀肃手腕,拉开,叮嘱道:“殿下派人盯着些,不叫那王家的人再歪缠毕家酒楼。”
就知道云媞心善,定是放不下酒楼里的孤女。
李怀肃点了点头,“都依你。”
他觉得处置秦若兰这一干人等,云媞定是累坏了。李怀肃双手按住云媞双肩,想扶着她躺回榻上,“歇歇吧。旁的事,等你好些了再说。”
云媞却摇了摇头。她折腾了这一大日,顶心的头发有些凌乱,支棱在脑袋上,显得格外的,倔强。
云媞:“殿下,好容易借着此事,试出了府内下人忠奸,不若一齐处理了。免得……夜长梦多。”
能跟婉婷、花嬷勾结的,多半都和萧家有些关系,并不是只忠于李怀肃一个主子。
这样的仆从,如今的太子府里,千万留不得。
李怀肃沉吟片刻,“你想如何处置?”
云媞咬唇,低垂的睫羽下,冷光一闪,她张了张口,刚要说话。
李怀肃大手一下子覆在云媞不知何时攥得紧紧的手上。
不等云媞开口,李怀肃向门外侯着的追风:“那些下人,凡是查实了吃里扒外的,都带去庄子上。”
他顿了顿,“对他们的家人,便说,是死于这一次失火,给些抚恤。”
太子的意思竟是,全杀了。
追风心中一震,忙拱手道:“是!都交给小的去办!”
众人退下。
李怀肃深吸一口气,看向云媞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心疼,“抱歉……”
云媞一愣,忙道:“殿下无需抱歉,今日之事,原就是云媞一力主张。”
她从栖霞山上下来,借着牧云安的名头,嫁入太子府,短短半月便看出府中下人与萧家勾结的不少。萧家本是先皇后母家,可现在,怕是一家子早都站在萧皇后和她亲生的李怀璋身后。如今她牧云媞身份敏感,府中容不下不和太子一条心的人。
需得统统找出来,早些打发了。
故才假借李怀肃领兵出征,钓出那些有二心的下人,一网打尽。
“孤不是说这个……”李怀肃顿了顿,眼中愈发满是歉意,他攥着云媞的手,指尖在她手背上摩挲,“你是那么好的女孩子,一双手干干净净,却……”
为了他,要沾上血腥。
云媞连一个素未谋面的寡妇往后的日子都细心考虑过,却要亲口下令,处死那王何勇。
还亲口提起处置那些下人。
李怀肃只觉,这些都是被自己逼的。
他双手捧起云媞的手,好像捧着世间最珍贵的珍宝,不忍她有一点点瑕疵。
李怀肃:“是孤做的不够好,才要你一个女人顶在前面,往后不会……”
他突觉得手一热。
竟是被云媞握住。
窗外斜斜的日光映照下,云媞的眼睛亮得惊人。
她握紧男人的手,“往后,就要和殿下一起,并肩作战了。”
“嗯?”
李怀肃愣住。
他想说他从未想过要云媞为他做什么。他只想把她好好地保护在身后,不让她受到哪怕一丁点儿伤害。
可女孩的眼睛太美了,里面似有万千星河闪烁。
对着这样的眼睛,李怀肃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那样的话。
好半晌,他动作轻柔地把云媞抱在了怀里。
李怀肃看不到的角度,云媞轻轻地笑了。
手上沾血?
她可不怕。
太子府里吃里扒外的下人一并肃清,接下来就轮到——
牧家。
牧殊城带着府兵,急匆匆回府,跑得满脑子都是汗。
牧老太太差人叫了好几遍,牧殊城才勉强定下神,去了老太太院中。
牧老太太:“老大,这到底是……”
“儿子见到安儿了,”牧殊城脸色十分不好,“她……她不得宠。太子心爱的,另有其人。”
“是谁?”
忆起被李怀肃抱在怀中的那个女人的身影,牧殊城总觉得……
说不上来的熟悉。
突地,他脑子一炸,脊背上窜起一大片鸡皮疙瘩。
“老大,你怎么了?至于吓得这个样儿?”牧老太太皱眉,“牧云安不得宠,咱们不是定了要把鸳鸳也送过去……”
“不、不是……”牧殊城抬头,牧老太太才发现他脸色蜡黄,目光都有些涣散,“儿子今日好像、好像……撞见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