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仁医馆开业后,真的就如沈神医当时所想的一样,有了神医和神医弟子的光环加持,医馆自然是不愁没有病人上门求诊。
茹月原本仅仅是想要借助一下沈神医的威名,时不时地让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在医馆里头露露脸、撑撑腰罢了,她可从未真正想过要将老头儿整日牢牢地拴在医馆里面。所以,除了沈神医之外,她还特意聘请来了一位深得沈神医赞誉、医术精湛的杜老大夫前来坐堂问诊。
自从有了“神医弟子”这块金字招牌之后,尽管茹月自己尚且年轻,但当她领着乖巧伶俐的阿灵一同坐诊的时候,仍然吸引到了大批的患者纷至沓来。
这一日,天光落幕,医馆内的众人都已经收拾停当,做好了下工的准备,只打算留下一名伙计和杜老大夫在此值夜。
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彻街头巷尾,由远及近地传了过来。甚至还没等看到来人究竟是谁呢,就先听到了一个焦急的年轻嗓音大声呼喊着:“沈神医是否在店内啊?我家老夫人突然间身染重病,情况危急万分,请沈神医移步前往府上为老夫人诊治!”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身着小厮服饰、模样年轻的男子昂首阔步地走进了医馆。只见此人面庞白净,但神情却显得格外倨傲,那双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扬,以一种不屑一顾的姿态斜睨着医馆里的众人。
“哪个是沈神医?快快跟我走一趟!”他用略显尖锐的嗓音高声喊道,声音在安静的医馆内回荡开来。
说话间,他的目光肆意地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定格在了杜老大夫身上。
医馆的廖掌柜见状,赶忙迎上前去,脸上挂着笑容说道:“这位小哥儿,实在不好意思啊,沈神医向来不出诊的,而且……”然而,廖掌柜的话尚未说完,便被那小厮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什么?武安侯府老夫人病重,你们居然敢如此推脱责任?难道你们这家小小的医馆不想继续开下去了不成?”小厮瞪大了双眼,满脸怒容,语气更是咄咄逼人。
面对小厮的质问与威胁,廖掌柜并未表现出丝毫畏惧之色,他依旧面带微笑,不卑不亢地解释道:“小哥儿莫要动怒,沈神医不出诊乃是咱们医馆成立以来定下的规矩,实难破例。再者说,今日沈神医也恰好不在医馆之中。不过您放心,如果府上真有急需救治之人,我们这儿还有医术高明的杜老大夫,他的医术也是得了沈神医赞誉认可的,完全可以随您前往贵府出诊。”
原本正准备带着风影和阿灵返回后院休息的茹月,忽然听到了“武安侯府”四个字。她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并迅速转过头来,朝着那小厮所在的方向望去。
当她看清那小厮的面容后,秀眉不禁微微一蹙,心中暗自思忖道:“这武安侯府的人怎么会突然来请沈神医出诊呢?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不过看了那小厮狗仗人势的德行,心里不免升起一份厌恶,奴才的品行往往就是其主子的德行。瞧这张狂无忌的样子,便足以想见武安侯府当家者的为人恐怕也是不堪入目啊!
茹月心中暗自思忖着,她倒是很想瞧瞧这武安侯府的下人们到底能够狂妄嚣张到什么地步,于是便不急不忙地停留在了药店后门之处。
那名小厮显然也曾听闻过沈神医的赫赫声名,深知即便是那些皇亲国戚、达官显贵见了沈神医都要礼敬有加,估计自家这武安侯府怕是难以强行邀请得动沈神医出山了,倒也没有再行纠缠。
这小厮虽然心里明白,但嘴上却依旧不肯示弱,仍然斜眼傲视着周围众人,傲慢地说道:“既然沈神医此刻不在此处,那就让沈神医的弟子跟小爷我走一趟吧。”说罢,他还不停地催促起来:“动作快着点儿!要是耽搁了我家老夫人的病,可不是你们这家小小的医馆所能担待得起的!”
面对这般无礼的要求与威胁,廖掌柜只是微微一笑,然后不紧不慢地回应道:“不好意思,我们神医弟子向来是不出夜诊的。如今天色已晚,我们东家实在不便外出。倘若侯府确实急需诊治,本店的杜老大夫倒是愿意随您前往府上,为老夫人诊断病情。”
小厮哪里肯依,赖在医馆里撒泼撒赖,一定要神医弟子连夜出诊去武安侯府,进门是客,医馆中人并未做出过激之举,只是好言相劝,可却是事与愿违。
医馆开门做生意,讲究以和为贵,即便面对这般无理取闹之人,馆中的众人也并未采取过激的举动。他们只是围拢过来,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小厮,试图让他冷静下来,要他莫要耽误了自家老夫人的病情,可谁曾想,这一切皆是徒劳无功。
茹月站在一旁冷眼旁观着眼前混乱不堪的场景,心中的怒火已然熊熊燃烧。
她那双美眸此刻冰冷至极,仿佛能凝结出寒霜来。望着那撒泼耍赖的小厮,她不禁暗自思忖道:“难道这就是楚宁安家中之人?在外竟然如此蛮横霸道、仗势欺人,那么在武安侯府内又会是怎样一番景象呢?而他过去十五年的人生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想到此处,她只觉得一阵寒意自心底涌起,甚至不敢再继续往下深想,因为她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产生想要将整个武安侯府夷为平地的冲动,可眼里已是腥红一片。
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呵斥声突然从门口传来:“这是在干什么?让你请个大夫这么点儿小事儿都办不妥当,我武安侯府养你到底有何用处?”众人纷纷侧目,一时间原本喧闹的场面竟瞬间安静了下来。
随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十七八岁的锦衣华服的公子正步履匆匆地走进医馆,这公子头戴玉冠将头发整齐地束起,面庞白皙如同美玉一般,然而令人惋惜的是,他那双眼睛里透露出的阴鸷之气,却使得原本俊秀英挺的容貌大打折扣。再加上那略显尖锐的下颌和单薄的嘴唇,更是让他整个人看上去越发显得他薄情寡义。
站在一旁的茹月微微眯起双眼,仔细打量着眼前之人。这不正是前些日子行走在武安侯府车队前方的那位年轻公子嘛!当时从侧面观望,还真有几分楚宁安的模样,但此刻正面相对,无论怎么看都远远比不上楚宁安那举世无双的绝世风姿啊!
此前来请医的小厮,全然没有了先前那种趾高气扬的神气劲儿。只见他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脸上堆满谄媚讨好的笑容,迫不及待地在华服公子面前恶人先告状道:“二公子,小人奉命前来恭请神医前往府上为老夫人看诊。谁曾想,这医馆的人竟然百般推托,说什么也不肯到咱们侯府去呢!”
听到这番话后,华服公子刚刚踏进门槛时满脸的急切之色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满腔的恼怒之情。
他刚要开口怒斥医馆众人,便看见廖掌柜快步走上前来,对着他抱拳深深一揖,并朗声说道:“二公子安好,在下乃是这家医馆的掌柜。事情的真相绝非如您府上这位小哥所言呐!”
不待廖掌柜把话说完,华服的公子便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本公子懒得管这些事情究竟是怎样!我祖母如今病势沉重,危在旦夕,速速叫你们的神医前去给她老人家诊治!耽误不得半分!”
他神态高傲至极,下巴高高扬起,眼神更是充满了不屑一顾的睥睨之色,仿佛站在这里就是对整个医馆施舍般的恩赐。
周围的人们则被他这种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态度惊得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然而面对如此无礼之人,廖掌柜却并未动怒,依旧心平气和地将之前跟那个小厮解释过的话语再次重复了一遍。
末了,他甚至还好心地提出一个建议:“我们医馆的杜老大夫,其医术之精湛也是得到过神医本人认可的。二公子若是不介意,可以先让杜老大夫前往贵府替老夫人瞧一瞧病情。”
听到这话,那华服公子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犹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一般黑沉压抑。他那双原本就狭长阴鸷的眼眸此刻微微眯起,透露出一股令人胆寒的狠戾光芒,直直地瞪视着廖掌柜,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似的。一时间,整个医馆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之中,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终于,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华服公子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哼!难道你以为我堂堂武安侯府会请不起区区一个神医以及他那些所谓的弟子吗?真是笑话!”
廖掌柜连忙躬身作揖,陪着笑脸解释道:“二公子您实在是误会了呀!神医向来是不出诊的,而神医的弟子也是不出夜诊。这都是咱们医馆在成立以来就定下的规矩啊,绝非有意针对武安侯府,请公子千万不要见怪。”
“若我不见谅呢?”
这句问话一出,原本还神色自若的廖掌柜瞬间愣住了,嘴巴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来缓和气氛,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就在这时,只听得后方传来一道清脆悦耳、宛如黄莺出谷般动听的女声:“那就请另请高明吧!”随着声音望去,只见茹月身姿袅袅地走来,身旁跟着一脸冷峻的风影。
此时的茹月面沉似水,冰冷的面庞仿佛能凝结寒霜一般,一双美眸更是寒意逼人,直直地盯着眼前的那位公子,毫无退缩之意。
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竟硬生生地将那公子的气势给压了下去,使得这位来自武安侯府的二公子不禁有些自惭形秽起来。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女子,心中满是惊愕。此前,他便曾听闻府上有人提起过,说是沈神医新收了一名女弟子。如今看来,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佳人无疑了。只见她容颜清丽脱俗,五官精致得如同画中仙子一般,肌肤白皙胜雪,吹弹可破。一头乌黑亮丽的如云秀发仅用一根玉簪挽起了一个简约而不失优雅的发髻,散落在身后的及腰长发编了一个麻花辫垂落在胸前,简单利落,更添几分灵动之美。如此清新婉约、超凡脱俗的女子,即便是在繁华热闹的京城之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存在。
“难道说,怀仁医馆今日当真要与我武安侯府公然作对不成?”那二公子回过神来,脸色阴沉地说道。
“不以规矩难成方圆!我开店坐诊向来都讲究一个公平对待,甭管是谁来了那都是一视同仁!此前康老亲王上门求诊,亦是如此相待。怎么着?难道你武安侯府比那天家皇族还要金贵不成?”茹月这番话说得冰冷至极,毫无半点转圜余地,直听得那武安侯府的二公子心中猛地一颤。
其实他心里很想反驳道:依着武安侯府如今在天家眼中的地位和分量,还真未必就比不上那康郡王府!然而这样的话纵使千真万确,却是万万不可公然摆到台面上来讲的啊!他就算胆子再大,此刻也绝不敢将其宣之于口。
他紧紧地把藏于袖中的双手狠狠攥握成拳,由于太过用力,甚至连手指关节都泛白了起来。他死死地咬紧牙关,以至于后槽牙都被挤压得发出一阵吱咯吱咯的声响,但最终仍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若不是听说这家医馆的大夫医术了得,他哪里会这般忍气吞声?
就这样僵持了许久之后,突然间,他的眼眸之中闪过一道精光。紧接着,便听到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好,既然如此,那就烦请杜大夫随我走上一趟武安侯府吧!”
不等茹月有所回应,他已然转过身去,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医馆,只留下一抹决绝而又恼怒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