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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闲在兵部摸了一天的鱼,临下班了,正寻思着待会儿是先去城东买酒酿,还是直奔西长街排上羊荷包的号再说?

“小范大人——”一个四十岁许,修剪着小撇胡子的大人突然挡在范闲面前。

范闲放下撑着下巴的手,打量这个叫他的人:

笑眯眯的,不像是找茬,但也直觉不是好事。一样四品的官服,比黄裳的旧一些,袖口还有几处不合时宜的磨损。

官服磨损这个事可大可小,往大了说,穿着这样一身衣服去面圣,被弹劾个不敬也是可能的,往小了说,也有一个体面的问题,当官的就是再清廉再穷,宁愿少吃一顿,衣服得体面。

所以此人坦然穿着‘破衣服’,应该是有个说头的。

“您找下官有事儿?大人怎么称呼啊?”范闲礼貌问道。

这人依旧笑眯眯的,“某姓陈,陈嵩谦。在兵部中是负责跟户部对接的。”

户部?范闲心说,这是看他爹是户部侍郎,来‘拜码头’的?难不成是想请他下班后吃饭?

“您找我这是——?”范闲便问。

“哦!”陈嵩谦说道,“最近太忙了,人手实在不够,我这里急需一位行走兵户两部商讨洽谈的人。要求既得聪明、进取,为我兵部诸事争到更多的预算,还得有分寸、懂得在合适的时候退让。”

范闲看他几乎是明示的眼神,无语道:“您说的不会是我吧?”

陈嵩谦连点头,“小范大人是兵部行走,陛下慧眼识珠,你一定能胜任这两部行走之事!”

范闲听了这个解读,怔愣着又笑出声,比了个大拇指道:“您是懂体察圣意的,没准儿这行走行走还真是得这么走一走!”

被这么一提醒,范闲突然生出了一个猜测。

或许李云潜安排他这个无中生有的职位,是想要借着兵部因战事与其他各部门有大量往来的契机,让他名为兵部行走,实则跟各个重要部门都能打交道一番。

而之所以让他和各部门打交道,范闲能想到的用意有二。

其一,范闲在穿越前读过史书,有的朝代,皇帝就喜欢安排看重的皇子去各部门轮流过一遍,目的是培养这个皇子对具体政事的了解,锻炼其能力。

这个皇子也未必是皇帝看好的继承人,也可能是培养来给继承人当最强辅助的。

范闲不至于觉得李云潜会越过所有名正言顺的皇子,看中他这个尚无名分的私生子当继承人,但若是说李云潜有让他当权臣辅助下一任皇帝的意思,这个是能说得通的。

其二,范闲眸色沉了沉,李云潜很可能也存着利用他,进一步掌握瓷瓷朝堂势力的用意。

据上午黄裳所说的话分析,瓷瓷是有摆在明面上的‘党羽’的,那以皇帝的疑心,必会想着,暗中有多少人呢?

把他投进诸部门之间,再有意给他设置一些困难,困难之中,谁帮了他,谁向着他,谁又多了暗中传递消息的小动作……这么些细节观察下来,总有露馅的。

范闲心道,但愿是他阴谋论了,且看他在户部会遇到什么,之后会不会再有其它部的行走来说需要他,才能进一步弄清楚李云潜对他的用意。

还有瓷瓷,今晚得和瓷瓷谈一谈,对齐一下信息,他才能更好地保护瓷瓷,不至于充当了李云潜谋算大宗师的突破口。

陈嵩谦听着范闲夸他懂体察圣意,当即便朝着皇宫的方向遥拱了拱手,连称此乃臣子的本分,然后话音一转,“小范大人,事情紧急,你什么时候能上任呐?”

范闲指向衙门大厅外的日晷,“今儿到点了,总不至于让下官加班吧?陛下说了的,让我按时当值,圣命难违。”

其实李云潜当日只说了按时上值,范闲这算是运用了一下语言艺术。

加班是不可能加班的。

陈嵩谦只好道:“那小范大人明儿别迟到了,最近整个兵部衙门都加班加点的,小范大人什么时候来都是有人的。”

范闲只笑,半点不接这暗含责任绑架的话,“那您还不抓紧忙去?下官就先回家了。”

陈嵩谦:……

“还有一事得和小范大人说一下。”陈嵩谦做了一个将范闲从头看到脚的动作。

范闲正要出门的脚一顿,“陈大人请说。”

陈嵩谦露出一个稍显腼腆的表情,抬了抬自己的袖子,在范闲不解的眼神下说道:“户部是管钱的,穿得差一些,能让他们觉得拨过来的银钱确实都落到了实处……当然了,本来也没人中饱私囊,但表现出适当的细节,有时候确实利于谈条件……小范大人,你这是新官服,不好做旧……但腰间的配饰、束发的玉冠,明儿是不是可以选用低调一些的样式?”

范闲默默看了看自己腰上挂着的玉璧,想着早上束发随手挑的那顶冠,一是极品的青花墨玉,一是温润至极的梨花白玉,雕刻工艺俱是一眼不凡的那种……确实好像张扬了些。

但瓷瓷让人给他准备的东西里,有低调的吗?范闲回忆着那一整个开间的衣裳配饰,突然意识到,他上交给老婆的全部财产,好像连自己的吃穿用度都不够用的……

“小范大人?”

“哦,陈大人所言,下官记下了,明儿会打扮得清廉一些过来的。”范闲做出认真点头的表情,话里却不软不硬用了些语言艺术。

真清廉也就罢了,为了办事可以理解这样的表演手段,但若是只有‘打扮’,范闲心道,别让他的话成了黑色幽默才好。

“陈大人,真有急事儿,下官先走了,您继续忙!”

作为兵部第一个下了班的打工人,范闲快速按照已经想好的路线采购了好吃的,都是他在京都期间尝鲜过觉得不错的,正好每天下班都带一点回家,跟瓷瓷分享,既有谈恋爱的感觉,也有老夫老妻的味道,完美!

“让大厨将这酒酿混了豆浆蛋花煮了,可以稍微加一点砂糖,还有这个羊荷包,另外烘烤一下,再配一碟子辣酱,其余就按照正常的晚饭上就行。”

范闲把手里的打包食盒交给侍女,这才走向不远处伏案写字的瓷瓷。

“我曾看过一幅号称‘天下第一行书’的字,那幅字翩若惊鸿,皎若游龙——”说到此处,范闲搂上瓷瓷的腰,神情是惊讶又欣赏,还有隐隐的激动,“但你的这篇字,至少以我的观赏水准来说,远胜于那幅——”

范闲越说眼睛越亮,“我向来认为此世只是武道强盛,文化一途却鲜有瑰宝,远不如我梦里的那个世界……但瓷瓷,你的这幅字告诉我,我终于在此世发现了瑰宝!”一个能让他失落的文艺心灵,重新找到锚点的瑰宝。

瓷瓷轻轻笑出声,“范闲,我教你写字吧,你想跟我学吗?”

范闲曾在午夜难眠的时候思考过自己的狗爬字,他彼时将其视作自己不愿与这个世界彻底接融的象征,未经训练、不被约束的毛笔字,他在前世是怎样,这辈子依旧保持怎样,代表他身上总还留有属于前世那个,更文明的世界的印记。

当然,懒得练字也是一方面,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现在愿意跟瓷瓷学,他的字可以因瓷瓷而改变,他对这个世界的感受与认知可以因瓷瓷而改变——

那,这个世界本身,能因瓷瓷…还有他,改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