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手里还端着木碗,边吃边说话,唾沫子都快喷到自个儿脸上,忙退后一步道:“一会儿回去我就告诉师娘,你又露出马脚了。”
师娘对这小儿子没什么要求,只希望他在人前能做个斯文人,藏好他那副痞子样,别败坏他爹的名声。
嗦着粉条的人不为所动:“说吧说吧,我都当爹了,还能揍我?”
说起他家谨哥儿就发愁,阿娘常说自己麻烦,这可真是太冤枉人了,至少在吃饭方面自己还是很省心的。
两人进屋里说话,问起小谨哥儿和嫂子,叶青竹垮了脸,本是要一块儿回来的,昨儿夜里谨哥儿发热了,就只有他自个儿回来。
小孩发热是大事,江六心提了起来:“现在呢?可好了?”
叶青竹点头,每月都得这么来一回,人都快被他吓出毛病了,病个三五日又好的像没事人,就是吃饭依旧是个难题。
也不是说过于娇惯他,把孩儿带回村里,他还是吃不进去,大夫们换了好些个,只说等大点儿就好了。
娃儿没事就好,“外边那三人是?”
闻着残留的卤香味,叶青竹勉强被拉回思绪,“我给你买的人。”
让这三人上前,高壮男子是护院,年长的是他媳妇,针线活儿做的不错,他家女儿厨艺好,特别的好。
原是只买了女儿,让她做饭给谨哥儿吃,也照看小孩儿,这丫头年纪小,人牙子要价也合理。
没过两日有人找到了他头上,只能把这一家子都买下来。
也是这家人倒霉,主家老爷吃了夜宵,当晚就死在了小妾床上,大夫人发卖了妾室,也牵连了灶房里的人。
会做针线活儿的妇人,求到了二夫人那里,现在老爷子死了,她自己都得夹着尾巴做人,哪里能保下人。
只能让他儿子给出个主意,他儿子以前也是叶夫子的学生,考了童生就考不动了,现在经营着家里的铺子。
查到是叶青竹买走了人,寻了由头让护院和绣娘也被发卖,再找到叶青竹,让他把绣娘护院也买下。
叶青竹在府城也只是普通人,他家没那么富裕,厨娘可以管着灶台照看娃儿,但护院和绣娘……白养着也不是个事儿。
收到小师弟的书信,叶青竹和娘子一合计,就把这三人给送来了清溪镇。
做吃食买卖不得要好厨子?这不,现成的,还买一送二,他这当哥哥的贴心吧!
路上叶青竹已经告诉了他们,是要把他们送到谁家,别人小六年纪不大,要想哄他还是没那么容易的,去了别家要用心干活,总比大宅院活得轻松。
一路走来,他们也见识了新东家的能耐,不只是搭船的人嘴里提及,船工们说起清溪镇的新玩意儿,也是十分得意。
从大客船上下来,路过粉摊,围着的人是多不胜数,刘晓秋知道这是新东家的摊子,恨不得马上挤进去帮忙,这姑娘特别的钟爱灶台上的活儿。
刘威,现在可以叫江威了,这汉子也是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家中父母偏心又贪财,报了他的名字去服劳役。
活下来以后他没回去,拿了钱娶媳妇,生了个女儿,荒年去做了护院,婆娘针线活儿被夫人们看上,后来女儿到了年纪,又被他塞钱进了灶房学厨。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好过起来,结果这家老爷是个色胚子,小妾娶了一房又一房,最终死在了女人肚皮上。
收下了他们的卖身契,叶青竹暂且避开。
江六让乌雅过来,现在仓房暂时用不上护院,这几日先做跑腿的活儿,一会儿回去搬腌菜缸子。
至于绣娘,暂且磨豆子做杂粮糊,每日这些活儿都是谁有空就谁干,用玉米面、豆面、粗麦粉,煎出来的饼薄薄的一层,十分有韧劲,边缘是脆香的。
有的客人只要饼皮,不加任何东西,两文钱就能买到锅那么大的饼,现在码头人喜欢称它为“纸饼”。
摊这纸饼也得手巧,不过她能使唤那么小的银针,想来这事儿也不难,一会儿回村里,有其他事儿交给她。
还剩下个小的没安排,江威和张月娘忐忑不安,女儿五岁就进了灶房,这些年除了会做饭啥也不会,怕说出来惹了新东家生厌。
“东家,那粉条我可以做吗?”江晓秋怯生生的主动问道。
小姑娘是真的小,才刚满九岁,她喜欢灶台,也肯花心思琢磨,甜的咸的辣的菜她都会,之前是跟着刘家大厨子学的。
江六想了半天,他也不开酒楼和食铺,摆小吃摊也是为了卖东西,粉条如何琢磨出花儿这事儿不用他烦心。
“你会做点心吗?”
小姑娘看了一眼爹娘,最后还是说了实话:“只会酥饼。”
以前的主家喜欢脆酥饼,她们灶房里的人都会做,她做的也不怎么好,主要还是学的大菜系,虽然还没做过一桌大菜,但已经上手了小菜。
“唔,会做酥饼也行,一会儿让你做个新玩意儿。”
仓房这边灶房不大,做饭的灶台都是自己搭的,如果江晓秋真能做干粮饼,之后还是得待在村里,她娘也是如此,所有的制作加工都会在九河村。
码头人多眼杂,他们做卤货都得加倍小心,就怕被人学了去,还是村里好,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地方也够宽敞,没那么畏手畏脚。
现在有不认识的人进村,村里人都防着他们,就怕那些黑心肝儿的使坏,好不容易有了赚钱的路子,今年不用愁冬日,再经过贼人一事,大家更是小心。
有莫山岭的人来找陆娘子麻烦,陆桥和江珊都没在家,那些人让把卖地的钱交出来,还不等陆桥他们归家,村里人就帮她把人赶走了。
既然落户了九河村就是他们村里人,没得让旁人欺负了的道理,再说了,陆家现在也收着草药。
亲戚?亲戚也不行,你哪门子的亲戚?当日喜宴咋没见你来呢?当咱“恶人岭”的人好忽悠?
“是。”
江晓秋垂头,虽然做不成粉条,但还能继续做灶台上的活,她已经很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