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长霖缓步走近周盛,目光一直锁定他,“你是周家的族长。告诉我,你的族人现在被污蔑抓捕,他还是一名高阶理事,侯任族长,你打算怎么救他?”他的语调不高不低,只是在阐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正因为这样,周盛难以回避,他咽了咽口水,放在沙发背的手紧了紧,像干枯的树根,试图抓取什么。
“我已经让人去联系了。”
“只是还不打算营救?”楚长霖再道,“想拖多久?只因为他是周允礼的儿子,就可以把族长的责任抛在一边?周氏族人知道了,会怎么看你?”
周盛铁青着脸,无法反驳这番诛心之言。楚长霖看看他,“周盛,现在还来得及。怀民若是出了事,我不会放过周树基。”
“树基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他给我一个名字,一个地址,这件事就跟他无关。”
“老陈!”周盛猛地转过身,到门口喊陈管家过来,让他告诉楚长霖想要的信息。管家还不明白状况,他看看他的家主,等周盛再催了一遍才跟楚长霖说话。
周盛背对两人,兀自气愤。他确实是想拖延时间,周怀民若是无力自救,过后想再起风浪也晚了,却没想到半道来了个楚长霖。那头楚长霖得到讯息,跟他告辞,周盛说:“周允礼到底跟你说了什么?这么多年了,你还管着他儿子。”
楚长霖还持着那抹淡笑,道:“只是让我对他的家人照顾一二。楚家人一诺千金,我也不能破坏规矩。”
“哼。看来楚家所谓的把你赶走,也不是那么干脆。”
“这是我楚家内部的事。”
*
热带海岛的下半夜。
以白色为主色调的度假别墅矗立在夜色中,轮廓灯勾勒出建筑的长直线,在暗夜里显得分外醒目。
清澈的泳池像一块碧绿的翡翠,池边冷光灯的光芒在微微闪动。池水澄净无比,映照着半座别墅的倒影,静静漂浮在水面上。微风拂过,水面上的倒影随着水波轻轻荡漾,半浮半沉。泳池的涟漪轻轻拍打岸边的细微声响,随着风回荡在夜里。
别墅四周,除了少数几盏小夜灯外,一切都沉浸在宁静而深邃的黑暗之中。
突然,二楼主卧的灯亮了。
张艾斯被一阵压抑的哭声吵醒,遽然亮起的灯让他的眼睛难以适应,闭眼过了片刻才再度睁开,他看到同床的女人正被人捂着口鼻拖出去,睡意马上吓没了。
“嘘~”
床尾有个戴着军用面罩的黑衣人示意他噤声,那人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他说:“你家的孩子睡得正香,吵醒他们就不好了,对吧?”
张艾斯点着头,手悄悄往枕边的床沿摸索。黑衣人说:“想按警铃叫保镖?他们比孩子们睡得更香。”
黑衣人语带笑意,让张艾斯又惊又恐。他家里至少十来个保镖值夜,能被这么悄无声息地干掉,对方显然有比保镖们更强的实力。他不禁往后缩,一个红点出现在他裆部,让他不敢再动。
“别动了。”黑衣人说,“就这样,好好听我说话。对咯,都快天亮了,我也很困。咱们快点把话说完,就可以各自歇息了。放心,我不是来杀你的。”
张艾斯将信将疑,他背靠床头,已退无可退。黑衣人搬了张椅子过来坐下,右臂搭在椅背上,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手弩。手弩带有红外激光瞄准器,那个红点一直对着张艾斯裆部。
黑衣人说:“为了方便沟通,咱们先互相介绍一下。你呢,张艾斯,到这边出差兼度假,很不巧,你的对头周怀民也来了。你在这里有些人脉,就买通了人,找个由头绑了他。”
“胡说!我就是来度假的。”
“度个假,需要那么多保镖?”
“你是为了周怀民来的?”
噗!
弩箭插在张艾斯的裤裆旁,只露出一截尾羽。张艾斯差点失禁了。
“不好意思,手滑了。”黑衣人快速填充上一支新箭。说:“我还没说完,别插话。刚说到哪儿?哦对,我们不要浪费时间来争论,你做了见不得光的事,自然要雇人来保护你,防着谁呢?”他指指自己。“就是防我这种人啦。你可以雇人干脏活,你的对头也可以。这不,我就到你家里来了。现在知道你该怎么做了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噗!
“啊!”
张艾斯的手掌被弩箭钉在了床垫上。
“我可太喜欢你种硬气的家伙了。来,继续说你不知道,我陪你玩到天亮。”黑衣人粗鲁地踩着张艾斯的手掌把弩箭拔出来,在张艾斯的惨叫声中填装,再次瞄准他。箭头上面还带着张艾斯的血,在灯光里反射着猩红的光。
张艾斯疼得直冒冷汗。黑衣人等了片刻不见他再说废话,便道:“那就说正事吧。我来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想撕破脸玩脏手段。是的话,我老板说他奉陪到底。要不要比一比谁的手更脏,下限更低?”
黑衣人用箭簇抵住张艾斯的裆部,轻声轻语:“就从这里开始,好不好?”
张艾斯感觉到了箭簇的冰冷和尖锐。一滴冷汗从他额角流到下巴,再滴落下来。“他会不会报复我?”
“刚才那一箭就算是吧,你要想多来几箭也可以。我老板是合法商人,不然你这玩意儿早没了,还能在这风流快活?听一句劝,以后大家都做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各自相安无事,他就不追究这件事。”
箭簇的尖锐感更加明显,似乎穿透了衣物布料,直抵皮肤,压得张艾斯快要哆嗦起来。
“说话呀。”
金属箭头在他那里戳了戳。
“行,和、和解。”
“说话要算话。别让我又跑一趟,要我加班的话,脾气可是很暴躁的。”
黑衣人把电话给张艾斯,让他打电话放人。等这事办妥,黑衣人手臂一勾,凑近张艾斯说:“还有个事,你缀在谭琳后头的人,都撤了吧。”张艾斯一惊,转头看向他,却感到后颈疼了下,便晕了过去。
到第二天醒来,张艾斯问了一遍保镖,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晕了过去,所有监控失效,只有张艾斯手掌的伤口,告诉他数小时前的事情是真实的。他给海关的人打电话,那边已经依言放了人。收起电话,他正自猜测周怀民隐藏了多少实力,周树基的电话来了,问他周怀民签了合同没,没签的话让其多吃些苦头。
“你还不知道?”张艾斯问。
“知道什么?”
张艾斯琢磨起周树基话中的真假。黑衣人是怎么摸到自己这的,他最开始怀疑的就是周树基泄密,疑心这对堂兄弟演双簧,但周树基的语气又不似作伪。张艾斯之前去打听过,这对周氏兄弟不合是公开的秘密,基于这层认知他才会跟周树基合作的。况且以他对周树基的了解,此人城府浅薄,藏不住秘密。张艾斯于是说:“他没签,我放了他。”
“啊!为什么?”
“以后大家还要合作的,总得留些余地,让他吃点苦头就好。”
“哎呀!老哥,周怀民那个人做事不择手段的,你放过他,回头他就会报复你。”
“没事,我们已经谈妥了。”
“那,老哥你有提到我么?”
张艾斯呵呵笑道:“当然有啊,我们是合伙人嘛,怎么能不提是你告诉我他来了这的。”
他不管周树基在那头哭嚎抗议,径自挂了电话。周怀民那边的事不能继续办,他得想一下后面该怎么处理。
而周树基收起电话之后,马上收起哀怨的神色,不再叫唤而是大大地松了口气。韩绮琴在卧室里喊他,要他扶她起床。他从阳台进了卧室,摸着妻子日渐隆起的肚子,暗自感慨,他周围的人心眼那么多,他岂能没有几颗。要是被张艾斯知道是他漏的消息,都不知道会怎么整他。看来朱良慈对张艾斯的提防是对的,那个人的路子有点野,还是不能走得太近。
“叹什么气呢?”韩绮琴问。
周树基从思绪中惊醒过来,道:“没啥,就是觉得咱们的孩子要是不够聪明,至少也要学会明哲保身。”
韩绮琴轻哼道:“肯定会比你聪明。”
“是,最好是。不,不用太聪明,容易招惹是非。”他在妻子的肚子上亲了下,“安心做个太平少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