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木是自然醒来的,他觉得自己已经很长很长时间没有睡过这么久这么熟了,甚至都不像往常那样,是被窗外的阳光叫醒的。
嗯?怎么还这么黑乎乎的,还没天亮?还是又天黑了?
樱木睁开眼,看着天花板有一阵子的失神。
大脑还没有完全清醒,不过他还是很快就意识到,这不是在他的房间。
这个认知让樱木的脑子瞬间就醒了,也就是醒来的同时,印象中发生过的事情像浪一样拍打过来。
流川!昨天流川来过!
人呢?!
樱木从床上跳起来,结果失败了。
身体某一个部位传来陌生的痛感,一下子把运动员想要弹跳起来的身体又重新拉回床上,樱木一阵“斯哈斯哈”的。
这阵子痛感过去后,伸手拍开床头灯,掀开身上的衣服瞅了一下,接下来的想法就是立刻马上把那个弄得他青一块紫一块的混蛋揪出来揍一顿。
樱木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在客房。
怎么不是在自己房间?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过来的?
好吧,完全断片了。
樱木现在也没有心情追究这件事,他要先把流川翻出来,也许翻出来狐狸之后,很多问题都有了答案。
可是,他没有找到。
樱木的房子并不算很大,可是里里外外、前前后后都找了个遍,樱木都没有找到那个人。
站在客厅中央,樱木整个人都傻了。
难道昨天的一切都是幻觉?
不可能。
樱木不相信会有这么真情实感的幻觉。
这个结论让他顿时浑身冰冷,因为他想到一个会让自己更崩溃的情况:流川来过,但跟以前那样,他离开了。
所以,时隔这么多年,流川又一次头也不回地抛弃了他?
樱木立刻进入了应激状态,曾经的烟火大会,再曾经的格里菲斯天文台,这两场噩梦就好像毒蛇一样盘桓在他的脑海里,蛰伏了多年后,又一次吐着信子钻了出来,完全不客气地一阵毒液扎进樱木的身体里,让他陷入了完全不受控的颤抖与麻木。
流川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樱木。
脸色极度苍白,眼神涣散,好像一根没有生命的木头杵在客厅的中央。
流川吓了一跳,鞋都没心思换,两步冲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樱木,紧张地拉住他的手想开口问什么,手下是一片冰凉,樱木的手心里全是冷冰冰的汗。
流川哪里见过这种情况,他发问的声音都在颤抖:“大白,樱木,樱木花道,你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发生了什么事?”
樱木一点反应都没有,流川重复喊了他好几声,终于看到失神的眼珠转向他。
樱木打量了流川好几下,像是溺水刚被捞出来的人,哇地吐了一口水后那样惊醒弹跳了起来。
樱木抓紧流川的上臂,手指的劲重得当场把流川的手臂给抓破了:“你?流川?流川枫?是你?”
流川狠狠地点头:“是我。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
樱木的眼睛肉眼可见地慢慢泛红,最后整个眼珠都变成红色,这是樱木暴怒的状态。
从木头的样子恢复成豹子的模样,樱木花了将近两分钟,他几乎是一跃而起,攒足了力气一拳揍了过去,这比当初流川第一次跟他表白的时候揍得还要狠,樱木这是把过去两次被伤透了的心补回来的觉悟揍了过去,流川直接飞了起来,在三米远的地方到底。
樱木提着拳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满脸流泪:“流川枫,该死的混蛋!你,你跑到哪里去了!怎么不直接给我滚蛋!”
流川以为樱木在好不容易接纳他之后,睡醒一觉反悔了,他慌得不行,顾不上脸上的伤,赶紧爬起来吼:“为什么要我滚?说在等我的人是谁!”
虽然昨晚流川是主动的那一个,但现在他满心满眼的觉得樱木才是那个“拔吊无情”的负心汉,心里气得要命,几乎要冲过去跟对方打起来。
可是看到樱木这一脸的眼泪,流川心软了,他缓和了一下心情,声音放轻了很多:“我刚去晨跑回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
流川昨晚并不好受。
他追樱木这一路,真的很难,费了千辛万苦才最终抱住了心上人,流川激动得什么似的。
樱木在东京机场拐弯抹角地表完态后,非常渣地当场跑掉,留下流川一个人在机场气得团团转,他当时简直就要当场买张机票跟着追过去。
好不容易等老人家的生日宴结束,把家里安顿好,流川这才腾出空飞回美国。
而那个混账东西,撩完就跑,后面连个电话信息什么的都没有,流川也窝了一肚子火。
回到波士顿那天,流川咬着牙才没有直接去砸樱木家的门,而是回了自己在樱木隔壁的那套房子里,把风尘仆仆的自己给洗干净,这才去找大白痴。
流川并没有太大的把握,到底樱木会不会同意自己抱他。
而樱木这个从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这次也确实没有令他失望,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樱木居然准备了东西,这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向流川发出邀请。
流川觉得自己内心深处被囚禁的野兽破笼而出,恨不得把樱木压倒做死在床上,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白痴的家伙!
但残存的理智让流川没有完全由着性子来,他几乎是在额头冒着青筋的状态下跟自己暴虐的渴望做着战斗,他怕伤着樱木。
即使如此,樱木到底是初经人事,仗着运动员的顶级身体素质,能接得住流川这猛虎出笼一般的冲劲,但在疼得要死和爽得要命双重攻势下,最后也软趴趴地瘫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要是给樱木换一副普通人的躯壳,现在应该已经在医院了。
流川体力消耗极大,加上隔着太平洋的时差,双重压力下,他也很不好受,不过到底还是把樱木扛到洗手间给认真洗了一遍,还贴心地给他穿好衣服,最后把他抱到楼下客房舒舒服服地睡觉,主卧的床褥已经完全不能再睡人了。
流川的眼皮子直打架,可又舍不得睡,他撑着脑袋躺在樱木身边,看着那张睡得正香的脸,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白痴,终于真的是他的了。
流川无梦到天亮。
太阳吵醒的他,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想让樱木好好休息。
如果不是怕吵醒睡梦中的人,流川应该会在樱木身边躺着看很久。
最后他还是依依不舍地离开房间,把楼上被折腾得惨不忍睹的被褥全部丢到洗衣机搅,又从樱木衣柜里找了套衣服,换上后出门晨跑去了。
没想到回来后看到的是如惊弓之鸟的樱木,流川心疼得不行,樱木的惶恐不安让他立刻猜想到那是被遗弃的恐惧。
这种心理阴影,是流川自己多年来造成的,都是他的错。
他上前紧紧搂住樱木,一只手轻轻地拍着樱木的后背,说出来的话是从来没有过的温柔:“对不起,我是不是吓到你了。我没有走,永远也不会走。我只是去晨跑而已。别怕。”
惊吓过度的樱木直愣愣地趴在流川肩膀上,过了好久才缓和过来。
樱木的患得患失让他非常生气,脑袋在流川肩膀上蹭了老半天,把脸上的泪痕都给蹭干净后,张口咬住流川的肩膀,很用力。
流川“啧”的一声,但没有动,随他想怎么咬怎么咬。
一切归于平静后,两个人已经坐在饭桌前大口地吃着早午餐,都已经饿得不行了。
樱木在第五次抬起眼皮瞄到流川在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时候,终于忍不住爆发:“给我好好吃饭!不准总这样盯着我看!”
流川“嗯”了一声,但并没有改正。
平静的二人世界并没能持续很久,流川傍晚的航班回洛杉矶。
因为上个赛季末突如其来的受伤,后面流川花了很长时间在养伤,伤好了之后也只能做些基础的恢复性运动。
下个赛季开始的时间距离现在也不长,流川想要重回赛场,甚至以首发的位置站到常规赛的赛场上,他现在就不能这么安逸地沉溺在和樱木的温柔乡里。
流川需要尽快开始系统性训练。
与此同时,樱木也不会因为流川的回国而停止已经在进行的常规训练。
两个人的关系始于篮球,也必须跟篮球一起走下去。
流川这种长途跋涉只为睡樱木一趟,睡完了提起裤子就要往机场走的行为,怎么看都像是个不负责任的渣男。
当然,他本身并没有这种觉悟。
但早上晨跑回来看到樱木身上的破碎感,让流川心有戚戚,他犹豫了很久才开口跟樱木说自己要回洛杉矶的事。
樱木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流川就补了一句:“我是回去训练,间隙会回来看你的。我不是跑掉,你别怕。”
樱木对于自己起床后那丢死人的表现一直都耿耿于怀,现在流川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几乎是红着脸用踹的把流川赶出门:“滚滚滚,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