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过后,两人的关系就心照不宣地很微妙,并没有争吵。
准确来说,是贺朝露避着蒋明镜,她没想好到底要怎么面对他过去的感情,毕竟那是年少时最真挚的情感,她其实很想知道他们最终为什么分开。
也许是她太稚嫩,对待感情还不太成熟。
这几日,蒋明镜似乎也忙,没怎么回景荣,偶尔回来已经是半夜。
她有一次睡得迷迷糊糊听到房门打开的声音,感受到他躺下触摸她,她下意识地打掉了他的手,不让他碰,而后,一转身,又沉沉睡去。
今天,她刚准备吃完早饭,去工作室,连赵姨都说:“贺小姐,先生都好几天没回家了,您要不问问他,自从你们关系缓和不少后,他倒是第一次几天没回家。”
“他爱回不回。”
贺朝露撇了撇嘴说。
赵姨无奈摇摇头,女孩子啊,在爱情面前就是容易失了理智。
她劝慰道:“贺小姐,您不要嫌弃我话多,赵姨这么多年过来,才明白有时候,我们做女人,有时不用这么矜持,适当也要主动一些,这关系毕竟也要靠双方一起来维系的嘛。”
贺朝露垂了眸,她又怎能不知,可是他那天后也没主动说起这件事啊,或许他心里也有鬼呢。
而且今天,她还在新闻上看到两人共同出席活动的照片,虽然照片对他做了虚化,她却能一眼认出。
虽然是个八卦小报,但新闻标题还写着:旧爱回归,富豪再认爱。两人同穿了一身黑的晚礼服,连色系都是一样,有说有笑,女人的手还搭在男人的肩膀上,好不恩爱。
她沉默了,没有接话,准备早点去工作室。
忙活了一上午,快到中午时,她正要和小夕出去吃饭,就接到了他的电话。
“我让董叔一会儿来接你。”
蒋明镜开门见山,似乎没打算给她拒绝的机会。
贺朝露缓缓出声:“去做什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那些新闻你不要在意,我已经派人删除了。”
贺朝露没回应,听见对面打火机的声音,他又开始抽烟了。
他嗓音沉闷,带着浓重的鼻音,好像是感冒了:“曦曦,我们和好 ,好不好?就这几天,你不搭理我,我都快疯了。”
她不知道要从何说起。
良久,他才恢复往日淡漠的声音:“曦曦,她只是我年少无知时一段可有可无的过去,我觉得我有必要同你当面解释下,有什么问题你直接来问我,不要信那些捕风捉影的传闻。”
她缓慢阖上眼,他还是那么霸道,就是求和也是如此生硬,沉声道:“好。”
她同小夕随便找个店吃饭,并把地址发给了董叔。
刚吃完饭,董叔就赶到了,小夕应该认识董叔,两人相视一笑,小夕便明白什么事儿了。
出发前,小夕拉住她说:“那个,早上的新闻我也看到了,朝露,我相信老板不是这样的人。”
小夕毕竟是蒋明镜派来的,知道两人的关系,她微微扬起唇角,没有回应。
董叔笑着给贺朝露开门,他一直跟在蒋明镜身边,气质很沉,无论严寒酷暑,一身西装总是笔挺的,无论多大的事情,在他眼里好似什么大事都不是事儿,这也和他很像。
无论嘴上说什么,面上总是让人看不出喜怒,所谓喜怒或许未必是真的喜怒,喜怒不形于色,或许就是像他们这样豪门世家最先锻炼的技能。
不论是有意还是真实,董叔若无其事地帮她开了车门,还怕她冷,细心地调了空调的温度。
她问他:“董叔,他是不是感冒了?”
董叔朝后视镜看了一眼,眉眼含笑:“是啊,您怎么知道的,先生最近比较忙,好几天都睡眠不足,前天还去了个宴会,很晚才回酒店,晚上气温低又淋了雨,冷风一吹就给冻感冒了。”
她抬眸看了董叔一眼,他应当在同她解释新闻的事情吧。
她沉默两秒,有些担心:“那他吃药了吗?”
“哎呦,贺小姐,您是不知道,先生最怕吃药了,每次都拖着需要提醒,他最近又一个人住酒店没人提醒他,我这个老头子说话,他是半点不听的,您今天过去再同他说说吧,您的话,他总归是听的。”
董叔一阵诉苦,又瞧了眼后视镜。
“我说有什么用,他的身体他自己知道。”
她努了努嘴,没什么好气,并不吃董叔这一套。
董叔轻笑一声,如今他也是越来越看不懂年轻人的恋爱了,两人明明很关心对方,却 一直暗暗较劲,都不把问题说开,他们那个年代谈个恋爱哪有这么复杂。
看来还是只有他这个老将出马了,他只好用真诚打败魔法了,缓缓开口:“先生没同您说过吧,我一开始是邓家也就是他外公家的管家,和他母亲一同长大,后来邓小姐出嫁,我才跟了过来,替她管理大小事宜。后来邓家落寞,他母亲也去世后,当时,真正能信任和依赖的人恐怕只有我了。”
贺朝露抬眸,身子微微向前认真听董叔说。
他顿了下,继续说:“那时他年纪尚浅,羽翼未丰。遭遇亲人离世,爱人背叛,一气之下,就背井离乡去了英国读书,只有我跟着他。他与古知今本来是有婚约的,也是古小姐亲自来解除婚约的,古小姐在他最落魄的时候,毫不留情地背叛了他,甚至古家当时还在背后捅刀子说先生的不是,打击早已起不来的邓家,邓老先生也就是他的外公更是因此重病不起。”
他叹了口气说:“虽然当时,先生也只是把这个婚约当做一个任务,但毕竟在那样的情况下,说不受打击那是假的,众叛亲离是任何人都无法承受的,别说是爱了,他恨她还来不及。”
贺朝露没想到原来古知今口中所谓的兰因絮果,竟是这样的故事,这哪里是兰因絮果,根本就是......
董叔继续说:“恐怕只有我这个老头子,知道他在英国受过的苦,他爷爷怕他和姑姑一样崇洋媚外,一直没打算让他出国留学,可他偏偏要走,就被爷爷断了所有的财路。信用卡都停了,生平第一次用储蓄卡,他便到处变卖衣服,去唐人街打工被别人殴打,语言不通受尽欺凌。那时我在,可是我实在心疼他,也同他一起打工一起吃住,他很依赖我。有一天,我生病了,发了高烧。在英国不似中国就医方便,他大半夜地去唐人街一家一家诊所敲门,为的就是要颗退烧药。话说,那会儿古小姐也在剑桥留学,偶尔碰到都绕着他走。”
贺朝露简直不敢想象不可一世如此自傲的蒋明镜竟然还有这样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但是也算是老天有眼,他虽然辛苦,但成绩一直名列前茅,每年都拿全额奖学金,靠着外祖家不多的积蓄,他以优异的成绩在剑桥毕业,并继续攻读硕士。”
贺朝露问:“那他后来是如何回来的?”
“他一直咬着牙没有回去,本来应当想办法留在英国,远离是非之地的。我实在看不下去了,给他爷爷打了电话,他爷爷才来英国找他,那时他都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头了,还在那里犟呢,非要读完书回去。爷爷没办法,最终还是给他交了学费,让他继续读书。虽然他同意爷爷缴纳学费,但其实那会儿我们的经济状况也在好转,他同朋友一起合伙做生意,已经小有起色,只是他舍不得吃穿,他答应爷爷恐怕也是怕我太过辛苦,未雨绸缪。”
董叔边说竟然边抹眼泪:“他爷爷或许真的有心疼孙子的想法,但或许更多是希望找个优秀的继承人,那会儿华良集团已经没落了, 他姑姑还不争气崇洋媚外,他父亲败家做一家公司倒闭一家,四处掏空。儿子女儿都不争气,只有这个孙子是唯一的希望了,要说蒋家或许上辈子烧了高香,才出了先生这么个人才,华良集团和蒋家如今几乎都是靠先生一人在支撑的。”
贺朝露听得眼眶微红,想起之前他出车祸,罪魁祸首竟是后妈的儿子,他的弟弟,她便明白蒋家是个是非之地,所谓的豪门竟然到了自相残杀的地步。
她哽咽了下,问:“他最后为什么愿意回来?”
董叔叹息一声:“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有华良在,他或许可以做些想做的事。”
贺朝露心里就像蚂蚁爬过一样微疼,他吃了这么多苦,漂洋过海,总归不是为了蒋家,她甚至可以猜测出他要做什么,内心的煎熬与孤独。
她确实误会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