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我在“澎湃新闻”上浏览到一则新闻，标题是《万达报警，今日头条发布公告》。点击进去是什么内容呢？说的是近期网络上盛传万达集团董事长王健林先生去世，但这个是虚假消息，现在万达集团已经报警了。同时又说，今日头条官方鉴于由于该内容系虚假信息且影响恶劣，根据《今日头条社区规范》，平台已对散布该谣言的自媒体用户予以永久封禁处理。
请注意这次事件的关键词：报警、永久封禁。
对于这个散布王健林去世的人来说，首先他的账号是没有了，但这还不算完，因为万达已经向公安机关报警，预计下一步他得被拘留。我还可以假设，如果当事人王健林以侵犯名誉权为由对谣言制造者进行诉讼，那这个人大概率还要赔钱。
所以说，在正常情况下法律是可以维护公民和团体的合法权益的。
但是还有一个悲哀的社会现实，那就是造谣具体的个人，可以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对科学技术予以污蔑，对科研工作者全体予以诽谤，则基本上没有相应的司法程序、手段可以进行处罚。
就别说受到处罚了，往往那些在社会上散布涉及转基因的谣言、蓄意制造恐慌的人，都获得了巨大的名利。他们践踏着科学家们的骨头，明明歪曲了社会风气，却被吹捧为“脊梁”“英雄”，靠着这种名头收割财富。
善良的你，根本想象不到这些人有多坏！
我今天早上偶然搜索到一篇文章，是自媒体号“心愿种子”发表的《反转基因食品的人更希望转基因食品无害，但是转基因食品却有害！》。这篇文章通篇充斥了对科学家、科普工作者的人身攻击。
我们当然应该严厉谴责“心愿种子”这样突破道德底线、毫无基本人性的做法，但问题在于，其实他本人也是谣言的受害者。
在这场严重内耗中，在饶毅教授所称的“科学在中国一百年来最大的危机”中：
科学家、科普工作者是谣言的受害者。
广大人民群众更是谣言的受害者。
而那些被谣言所蒙蔽，把罪恶的刀子去捅科学家、科普工作者的那些反转人士，其中有一部分人也是谣言的受害者。
唯一不是受害者的，是小人。
就像有一个大家庭，本来有很多的兄弟姐妹和谐共处，中间出了一个挑拨离间的奸佞小人，在它的蛊惑和挑拨下，兄弟姐妹自相残杀，被杀害的兄弟姐妹和动手杀人的人，他们都是受害者。小人笑眯眯的点钞票，他们不是受害者。
这个“心愿种子”为什么会如此杀气腾腾的，对科学家、科普工作者如此仇视呢？还不是因为他误信了不负责任的媒体？而这些散布谣言的自媒体，可以活得有滋有味，可以日进斗金，却很难通过司法途径去制裁它们。
“心愿种子”迷信了哪些谣言呢？
主要还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其中甚至包括了“钓鱼文”。什么叫做“钓鱼文”？就是我看你这个人总是傻，傻到对最粗糙的谣言都不能鉴别，只会跟风辱骂科学家，故意我故意编造一篇文章看看你如何犯傻，然后我在你又蹦又跳口沫横飞的高潮时，再大声宣布：这是我瞎编的，我其实是逗你玩儿呢！于是，戏剧讽刺效果就出来了。
比如，下面这个截图，就是“心愿种子”所发表的“转基因被证明有害”的“证据”之一，其实就是一个有名的钓鱼文。
这篇钓鱼文，是国内某天文论坛一位科学爱好者，因为看不惯反转基因人士的愚蠢和狂妄，所以故意东拼西凑起来的，就是要故意让这些没有任何鉴别能力的反转基因人士如获至宝，期待他们多多转载，然后主动站出来告诉大众真相：对不起，我做了一个社会实验。据这个人说，他是因为看不惯水稻第一被反转人士诋毁，所以出了这个主意。
当然，这样的做法我是极为不赞成的。因为一旦谣言四起，假的就往往变为“证据”。这不，“心愿种子”就把钓鱼文当真了。写钓鱼文的这个人，他的心情我理解，他也是出于义愤，所以故意恶心一下那些人，但是我还是要谴责他的这种不恰当的做法。
“心愿种子”还大量引用了“xx证实”之类的谣言。
类似这样的谣言，不过是一些没有科学素质的自媒体在断章取义而已。其中一些信息还进行了嫁接和pS。事实上根本没有这些所谓的“证实”。但某些自媒体取这样耸人听闻的标题，就能获得流量，靠着流量大发横财。至于消息是不是真的，会不会造成不良误导，管他的！
“心愿种子”还隆重的贴出了多个截图，也是老掉牙的谣言。
且看这些人是如何说鬼话的，让人民群众擦亮眼睛，看看都是一群怎么样道德败坏的人在愚弄大伙。我稍微列举一个典型的例子：
2020年3月10日，国家杂交水稻工程技术研究中心 - 湖南杂交水稻研究中心在其官网发布《关于“ 时政热闻 ”等号刊发虚假报道的郑重声明》，严厉谴责了一起打着水稻第一的旗号进行反转基因的网络事件。
看看！这是水稻第一领导的湖南水稻研究中心的辟谣声明！
针对此事，我后来问了农业部的一位朋友，我说，你们为什么不找国家杂交水稻工程技术研究中心，让他们追究一下造谣者的法律责任？这位朋友说，不是不想，但是面临很多困难。
其实像“ 时政热闻 ”这样刊发虚假报道的，绝非个别现象，在网络上已经存在很多年，但就是无法被清理如果平台不愿意问，我们也找不到法理去追究责任，因为如果名誉受到损害的当事人不愿意站出来，那些造谣的人就一点事情都没有。
我再举一个典型的例子：
比如，有一个叫做国学刊的自媒体营销号，造谣说“水稻第一反转基因”。该号捏造出“新华网”采访水稻第一，但其内容全是辟谣了二十年以上的低劣谣言。
它们配了一张水稻第一接受记者采访的照片，宣扬这是“新华网记者采访水稻第一”的现场。但是，据考证这明明是凤凰网在海南农业会议上采访水稻第一的照片。水稻第一当时对凤凰网记者认真的说，批准上市的转基因食品都是安全的，可以放心食用。他还做了强调，转基因是未来农业发展的方向。当时，很多国内主流官方媒体都转载过这一新闻报道。
（其实是凤凰网采访水稻第一，水稻第一正面评价转基因，谣文却说成“新华社采访水稻第一，水稻第一负面评价转基因”。）
国学刊的这篇谣文，直接配上这张照片，说明造谣者是看过凤凰网采访的。但是，它们依然在谣文中使用这张照片。这说明，它们在故意制造谎言。
据调查，这篇文章本是另外一个号发过的，内容是采访彭老师（不过据了解，彭老师说他并没有讲这些，第一篇文章也是七拼八凑，属于虚假新闻），到了第二个号，把被采访者姓名直接一改，改为采访医学第一，第三个国学刊照抄，又改为采访水稻第一。让人无语的是，由于造谣者的疏忽大意，这些文章内容里面还有彭老师的内容，连照抄都没有修改干净，彻底露馅了。
我们看一下“移花接木”的事迹：
图1，一个号说采访医学第一，结果里面出现了彭老师，显然是抄袭者忘记了改名字。
图2，另外一个号直接照抄图1，把医学第一的名字换为水稻第一。而文章的内容完全一模一样。
看看吧！反转基因的自媒体们为了骗一点打赏钱，就去修改别人的姓名，这就是诈骗？是不是很让人愤怒！！！
不仅仅是水稻第一被造谣，医学第一也同样被谣言困扰。
原本，医学第一说过，“残留农药再不控制，就生不出孩子”。这是官方媒体上可以查到的信息。
但是，到了第二个自媒体号，直接把句子改为：医学第一说，“转基因再不控制，就生不出孩子”。
（请注意，使用转基因技术，原本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减少农药使用量的。仅1999年到2008年，中国累计推广转基因抗虫棉2.2亿亩，受益农户超过3000万户，减少农药使用量达到80%以上。）
“农药”变为“转基因”！
请看看吧，你们明白了吗：这些反转的自媒体品德有多坏！！！
他们干这样的缺德事，不是严重的贬损了大科学家们的名誉吗？
但问题在于，在现实世界，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干缺德事，你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是个人去告他们，舆论就说大人物和老百姓计较。如果是企业去告他们，他们就挑唆舆论来围攻，让企业困境雪上加霜。在恶劣的舆论环境中，实际上个人和企业都不愿意出面维护正当权利。于是，舆论愈加对他们不利。即使告赢了，这些造谣诽谤的恶人，反而摇身一变成为了“脊梁”“英雄”“冒死说真话的人”，光是他们收到的打赏，就是天文数字。即使以后转基因被公众完全接受，这些人依然是“英雄”，他们可以洋洋得意地说：我当初反对你，是出于“责任感”。
明明知道他们是阴险小人，赚得盆满钵满，收获大名大利，可是你有什么办法吗？没有任何办法。你不是当事人，你没法去控告！
而被他们造谣、诽谤、羞辱的科学家，只能打掉牙和血吞。就连一些科普工作者也不愿意继续抛头露面。最近上海市农业科学院的一位研究员对我说，不希望我公开他的工作照片，因为害怕遭遇坏人的人肉暴力。据说他的一个前同事，因为经常被邀请参加转基因知识科普讲座，孩子在放学后的路上莫名其妙遭遇了殴打，怀疑是某些坏人做的。在这种恐怖气氛下，科学家、科普工作者的人身安全、人格尊严都不能得到基本保障，明明是呕心沥血建设祖国现代化，却要随时随地面临各种人身威胁，乃至于死亡威胁。
但尽管如此，我依然坚持为科学家们呐喊。我的区区工作也不是完全无用，能改变一点是一点，比如浙江省金华市的一位叫做金虎的公交车司机，这是他给我的来信，见：《读者来信：我为以前反转基因而道歉》。他在信中说：
“自从看了您的文章，我就醒悟了不少。...觉得你不像某些人谣传的那样是拿了钞票的。我开始慢慢懂得去自己动手。我看了很多反转人士的话，感觉特别搞笑。什么为什么美国人不吃。美国到底吃不吃，他们翻来覆去说了很多年，就迷信这个。但是，现在不是有网络吗？中美两个国家不是来往吗？想调查一下真相，不是太简单啰！偏偏他们无脑……我也是服了！
想想，当年我也是无脑……所以跟风骂。其实，我就是因为爱听漂亮话。这些反转的，他们都被忽悠了。有一批人专门写漂亮话，假装大道理，把自己包装成民族大义一样，骂科学家好像自己还是英雄。其实他们都是狗熊，坏透了！无脑的人，听了他们的漂亮话，还以为自己跟着骂人也是英雄，其实就是给骗子数钱的。结果，好人被骂。”
说实话，我看了这封来信，还是挺感动和欣慰的。但像他这样醒悟过来的网友还是太少了。澄清宇玉宇，匡正风气，还科学家们公道，还得依靠完善法制建设！
（写于20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