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幻境悟仙缘
话说宝玉一听麝月的话,身子往后一仰,又昏死过去,可把王夫人她们急坏了,哭叫个不停。麝月心里那个悔啊,知道是自己说错话闯了大祸,这时候王夫人她们也顾不上责怪他。麝月一边哭,一边在心里打定主意:“要是宝玉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着他去,自杀算了!”先不说麝月心里的小九九。且说王夫人她们见叫不醒宝玉,赶忙让人出去找和尚来救命。谁知道贾政进去又出来的这当口,那和尚已经没影了。贾政正纳闷呢,就听见里头又闹腾起来,急忙跑进去。只见宝玉又跟之前一样,牙关紧闭,脉搏也摸不着,拿手往心窝一探,还好有点热气。贾政没办法,只能赶紧请大夫来灌药救治。
其实啊,宝玉的魂魄早就出窍了。你可别以为他死了,他迷迷糊糊地赶到前厅,看见那个送玉的和尚正坐着呢,就赶紧上去行礼。哪晓得和尚站起身来,拉着宝玉就走。宝玉跟着和尚,感觉自己身轻如燕,飘飘忽忽的,也没见出大门,就不知道从哪儿到了外面。走了一段路,来到一个荒郊野外的地儿,远远瞅见一座牌楼,宝玉心里犯嘀咕,这地方好像来过。正想问问和尚呢,就见一个女人恍恍惚惚地走过来。宝玉心里琢磨:“这荒郊野外的,咋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难不成是神仙下凡?”边想边走近仔细一瞧,嘿,这人看着有点面熟,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是谁。只见这女人和和尚打了个照面就消失了。宝玉一拍脑袋,这不是尤三姐嘛,心里更纳闷了:“她怎么也在这儿?”刚要再问,和尚拉着他就过了那牌楼,只见牌楼上写着“真如福地”四个大字,两边还有一副对联:
假去真来真胜假,无原有是有非无。
转过牌坊,就是一座宫门。门上横着写了“福善祸淫”四个大字,旁边也有一副对子:
过去未来,莫谓智贤能打破,
前因后果,须知亲近不相逢。宝玉看了,心里想:“原来如此,我得好好问问这因果报应的事儿。”正想着呢,就看见鸳鸯在那儿招手叫他。宝玉又迷糊了:“我都走了半天了,咋感觉还在园子里呢,咋还变样了?”赶忙要和鸳鸯说话,谁知道一转眼鸳鸯就不见了,宝玉心里直发毛。走到鸳鸯站过的地方,是一溜配殿,到处都挂着匾额。宝玉没心思看,就朝着鸳鸯站的地儿奔过去。见那一间配殿的门半掩半开,宝玉不敢冒冒失失进去,心里正想问问和尚,一回头,和尚早没影了。宝玉稀里糊涂的,看这殿宇又高又大,肯定不是大观园的景儿。就站在那儿,抬头看匾额上写着“引觉情痴”,两边的对联是:
喜笑悲哀都是假,贪求思慕总因痴。宝玉看了,直点头叹气。想进去找鸳鸯问问这是啥地方,可越想越觉得这地儿熟悉,就壮着胆子推门进去。屋里一瞧,黑咕隆咚的,心里有点害怕。正想退出来,看见有十几个大橱,橱门半开半掩。
宝玉突然想起:“我小时候做梦好像来过这地方。今天能真的到这儿,可真是运气。”这一愣神,把找鸳鸯的事儿都给忘了。就大着胆子把上头的大橱打开一瞧,看见好几本册子,心里乐开了花,想:“都说做梦是假的,你看有这梦就有这事儿。我以前老说想再做这个梦,可做不着,没想到今天给碰上了。就是不知道这册子是不是我以前见过的?”伸手拿了一本,册上写着“金陵十二钗正册”。宝玉拿着册子想:“我好像记得是这个,就是记不太清了。”就翻开第一页看,见上头有画,可画得模模糊糊的,啥也看不出来。后面有几行字也不清楚,勉强能辨认,就仔细看起来,看到有“玉带”,上头好像有个“林”字,心里一惊:“难道说的是林妹妹?”又认真看,底下还有“金簪雪里”四个字,奇怪地说:“怎么又像她的名字呢?”把前后四句连起来一念:“也没啥特别的道理,就是藏着他俩的名字,这也不算稀奇。就是这‘怜’字‘叹’字有点怪,啥意思呢?”想到这儿,又啐了自己一口:“我这是偷看呢,要光在这儿发呆,万一有人来,又看不成了。”就接着往后看,也没心思仔细看那图画,就从头开始看。看到最后有几句词,“相逢大梦归”这句,宝玉恍然大悟:“对了,果然没错,这肯定是元春姐姐。要是都这么清楚,我抄下来好好琢磨,那些姐妹们的命运就都知道了。我回去肯定不会说出去,就做个未卜先知的人,也省得瞎想了。”又往各处瞅瞅,没找着笔砚,又怕人来,只能赶紧接着看。只见图上影影绰绰有个放风筝的人,也顾不上看。急急忙忙把那十二首诗词都看了一遍。有的一看就明白,有的想一下就懂了,有的不太清楚,不过都牢牢记在心里了。一边看一边叹气,又拿了本《金陵又副册》来看,看到“堪羡优伶有福,谁知公子无缘”这句,之前不懂,现在看到上面还有花席的影子,就大哭起来。
正想往后再看,就听见有人说:“你又发呆了!林妹妹叫你呢。”声音好像是鸳鸯的,回头一看却没人。心里正奇怪呢,忽然鸳鸯在门外招手。宝玉一喜,赶忙跑出去。只见鸳鸯在前面影影绰绰地走,可就是追不上。宝玉喊:“好姐姐,等等我。”鸳鸯理都不理,只顾往前走。宝玉没办法,使劲追,忽然看到别有一番天地,楼阁高高耸立,殿角精致漂亮,还有好多宫女在里面若隐若现。宝玉光顾着看景致,把鸳鸯都给忘了。顺着路走进一座宫门,里面有各种奇花异草,他也认不出来。就看见白石花栏围着一棵青草,草叶尖上有点红色,也不知道是啥草,看着挺珍贵。就见微风一吹,那青草晃个不停,虽说就是一棵小草,也没开花,可那姿态,把宝玉看得都发呆了,魂儿都快没了。宝玉正傻看着呢,就听见旁边有人说:“你是从哪儿来的傻小子,在这儿偷看仙草!”宝玉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个仙女,赶紧行礼说:“我找鸳鸯姐姐,不小心进了仙境,姐姐恕罪。请问神仙姐姐,这是啥地方?为啥鸳鸯姐姐到这儿还说林妹妹叫我?求姐姐告诉我。”仙女说:“我哪知道你的姐姐妹妹,我是看管仙草的,不许凡人在这儿瞎待。”宝玉想出去,又舍不得,只能求仙女:“神仙姐姐既然是管这草的,肯定是花神姐姐了。不知道这草有啥好处?”仙女说:“你要知道这草,那可就话长了。这草本来在灵河岸上,叫绛珠草。后来快枯死了,多亏一个神瑛侍者天天用甘露浇它,才活下来。后来下凡经历劫难,报了灌溉之恩,现在又回到仙境了。所以警幻仙子让我看着,不让蜂啊蝶啊缠着它。”宝玉听得稀里糊涂,一心认定这肯定是花神,今天可不能错过,就问:“管这草的是神仙姐姐,那肯定还有管其他名花的,我不敢多问,就想问问看管芙蓉花的是哪位神仙?”仙女说:“我不知道,得问我主人。”宝玉又问:“姐姐的主人是谁?”仙女说:“我主人是潇湘妃子。”宝玉一听乐了:“对了,你不知道这妃子就是我表妹林黛玉。”仙女生气地说:“胡说,这是上界神女住的地方,虽然叫潇湘妃子,可不是娥皇女英那种,跟凡人可没亲戚关系。你别瞎说了,不然叫力士把你打出去。”
宝玉听了直发愣,觉得自己脏兮兮的,正想走,又听见有人跑来说:“里面叫请神瑛侍者。”那人说:“我等了好久了,总不见神瑛侍者来,叫我去哪儿请啊?”另一个笑着说:“刚走的那个不就是嘛?”那侍女赶忙跑出来说:“请神瑛侍者回来。”宝玉以为叫别人呢,又怕被人追,只能跌跌撞撞地跑。正跑着,就见一个人提着宝剑拦住他说:“往哪儿跑!”宝玉吓得惊慌失措,壮着胆抬头一看,原来是尤三姐。宝玉松了口气,求道:“姐姐怎么也来逼我啊?”那人说:“你们兄弟没一个好东西,败坏人家名声,破坏人家婚姻。今天你到这儿,可饶不了你!”宝玉一听话头不对,正着急呢,就听后面有人喊:“姐姐快拦住,别让他跑了。”尤三姐说:“我奉妃子之命等了好久了,今天见到了,肯定要一剑斩断你的尘缘。”宝玉更慌了,又不明白这些话啥意思,只能回头就跑。谁知道身后说话的不是别人,是晴雯。宝玉又悲又喜,说:“我一个人迷路了,遇到仇人,想跑又没人跟着我。现在好了,晴雯姐姐,快带我回家吧。”晴雯说:“侍者别多疑,我不是晴雯,我是奉妃子之命来请你一会儿,不会为难你。”宝玉满心疑惑,问:“姐姐说是妃子叫我,那妃子是谁啊?”晴雯说:“现在别问,到那儿就知道了。”宝玉没办法,只能跟着走。仔细看那人背后的样子就是晴雯,声音模样都对,“怎么她说不是呢?我现在脑子乱哄哄的。先不管了,到那儿见了妃子,要是有问题,再求她,女人的心肠总是软的,肯定会原谅我冒失。”
正想着,没一会儿就到了一个地方。只见殿宇精美,光彩夺目,院子里一丛翠竹,外面几棵苍松。廊檐下站着几个侍女,都穿着宫装,看见宝玉进来,就悄悄说:“这就是神瑛侍者吗?”引着宝玉的人说:“就是。你快去通报吧。”一个侍女笑着招手,宝玉就跟着进去。过了几间屋子,看见一间正房,珠帘高高挂着。那侍女说:“站着等旨。”宝玉不敢吭声,就在外面等着。侍女进去一会儿,出来说:“请侍者参见。”又有一个人把珠帘卷起来。宝玉抬头一看,是黛玉的模样,忍不住说:“妹妹在这儿啊!可把我想坏了。”帘外的侍女轻声呵斥:“这侍者无礼,快出去。”话还没说完,又一个侍儿把珠帘放下了。宝玉想进去又不敢,想走又舍不得,想问清楚,可那些侍女都不认识,还被赶出来,只能无奈地出来。心里想找晴雯问问,回头一看,晴雯不见了。心里犯嘀咕,只能垂头丧气地出来,又没人带路,想找原路回去,可又找不到了。
正着急呢,看见凤姐站在一间房檐下招手。宝玉一喜:“可算好了,原来回到家了。我怎么迷糊成这样。”赶紧跑过去说:“姐姐在这儿啊,我被这些人折腾惨了。林妹妹又不见我,也不知道为啥。”走到凤姐站的地方一看,不是凤姐,是贾蓉的前妻秦氏。宝玉只能站住问:“凤姐姐在哪儿呢?”秦氏也不答话,径直往屋里走。宝玉稀里糊涂的,不敢跟进去,只能站在那儿叹气:“我今天犯啥错了,大家都不理我。”就大哭起来。这时候几个黄巾力士拿着鞭子过来,说:“哪儿来的男人敢闯进我们天仙福地,快走!”宝玉不敢说话,正找路出去呢,远远看见一群女子有说有笑地走过来。宝玉一看,像是迎春她们,心里一喜,喊道:“我被困在这儿了,你们快来救我!”正喊着,后面力士追上来了。宝玉吓得往前乱跑,忽然那群女子都变成鬼怪模样,也来追他。
宝玉正害怕呢,就见那个送玉的和尚拿着一面镜子一照,说:“我奉元妃娘娘旨意,特来救你。”一下子鬼怪都没了,还是一片荒郊。宝玉拉着和尚说:“我记得是你带我到这儿的,你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我看见了好多亲人,可他们都不理我,还突然变成鬼怪,这到底是梦是真啊,大师你给我讲讲。”和尚说:“你到这儿是不是偷看啥东西了?”宝玉想:“他能带我到天仙福地,肯定是神仙,瞒不住他。再说我也正想问个明白呢。”就说:“我是看了些册子。”和尚说:“这就对了,你看了册子还不明白吗?世上的情缘都是些魔障。你只要把经历的事情好好记着,以后我再跟你说。”说着,使劲推了宝玉一把,说:“回去吧!”宝玉站不稳,摔了一跤,嘴里喊:“哎哟!”
王夫人她们正在哭呢,听见宝玉醒了,连忙叫他。宝玉睁开眼,还躺在炕上,看见王夫人、宝钗她们眼睛都哭肿了。定了定神,心里想:“对了,我这是死而复生啊。”就把灵魂经历的事情慢慢回想,还好记得不少,就哈哈笑着说:“对了,对了。”王夫人以为他旧病复发,就想赶紧请大夫来治,马上叫丫头婆子去告诉贾政:“宝玉醒过来了,之前是心迷了,现在能说话了,不用准备后事了。”贾政一听,赶忙进来查看,见宝玉真的醒了,说:“你这傻小子,想吓死谁啊!”说着,眼泪也流下来了。又叹了几口气,出去叫人请医生来看脉开药。这边麝月正想着自杀呢,见宝玉好了,也放心了。就见王夫人叫人端来桂圆汤让宝玉喝了几口,宝玉渐渐缓过神来。王夫人她们放心了,也没责怪麝月,只叫人把玉还给宝钗,让给宝玉戴上,还说:“想起那和尚,这玉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真奇怪。一会儿要银子,一会儿又不见人影,难道是神仙?”宝钗说:“说起那和尚的行踪,这玉不是找来的。之前丢玉的时候,肯定是那和尚拿走的。”王夫人不信:“玉在家里,他怎么拿得走?”宝钗说:“他能送来,就能拿走。”袭人、麝月也说:“那年丢玉,林大爷测了个字,后来二奶奶进门,我还跟二奶奶说过,测的是‘赏’字。二奶奶还记得吗?”宝钗想了想:“对了。你们说测的是在当铺里找,现在明白了,原来是和尚的‘尚’字在上头,可不就是和尚拿走的嘛。”王夫人说:“那和尚本来就怪。那年宝玉生病,和尚说我们家有宝贝能解,说的就是这块玉。他既然知道,这玉肯定有来历。况且这玉是你女婿生下来就含在嘴里的。古往今来,你们听说过第二个吗?只是不知道这玉最后到底会怎样,就连咱们这一个也不知道。生病是因为这玉,好也是因为这玉,生也是因为这玉——”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了,忍不住又流下泪来。宝玉听了,心里明白,更觉得死去的经历有原因,只是不说话,在心里仔细回忆。这时候惜春说:“那年失玉,还请妙玉请过仙,说是‘青埂峰下倚古松’,还有‘入我门来一笑逢’的话,现在想来‘入我门’三个字大有深意。佛教的法门最大,只怕二哥进不去。”宝玉听了,冷笑几声。宝钗听了,不禁皱起眉头发呆。尤氏说:“怎么你一说又是佛门。你出家的念头还没断啊?”惜春笑着说:“不瞒嫂子说,我早就断了荤腥了。”王夫人说:“好孩子,阿弥陀佛,可别起这念头。”惜春没再说话。宝玉想到“青灯古佛前”的诗句,不禁连连叹气。又想起一床席一枝花的诗句,看着袭人,忍不住流下泪来。众人见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哭,也不知道咋回事,只以为他旧病又犯了。其实宝玉是触景生情,把偷看册上的诗句都记住了,只是没说出来,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这事儿先不说了。
且说众人见宝玉死而复生,精神越来越好,又加上天天吃药,身体一天比一天棒,慢慢就恢复了。贾政见宝玉好了,现在丁忧也没事,就想起贾赦不知道啥时候能遇赦,老太太的灵柩还在寺里停着,心里不踏实,想把灵柩运回南边安葬,就把贾琏叫来商量。贾琏说:“老爷想得对,现在趁着丁忧办了这件大事更好。等老爷服丧期满,恐怕就不方便了。只是我父亲不在家,侄儿我不敢自作主张。老爷的主意好,就是这得花不少钱。衙门里追赃肯定追不出来了。”贾政说:“我的主意定了,就是因为大爷不在家,才叫你来商量怎么办。你不能出门。现在家里没多少人,我想把蓉哥儿带上。他媳妇的棺材也在这儿。还有你林妹妹的,这是老太太的遗愿,要跟着老太太一块儿回去。我琢磨着这钱只能从别处挪借几千,应该就够了。”贾琏道:“如今的人都很现实,不讲情面。老爷正在丁忧,我们老爷又在外头,一时半会儿肯定借不到钱。只能拿房地文书出去抵押了。”贾政说:“咱们住的房子是官盖的,不能动。”贾琏回应:“住房确实不能动,不过外头还有几所房子可以卖掉,等老爷起复后再赎回来也行。将来我父亲回来了,要是能再被起用,也方便赎回。只是老爷这么大年纪,辛苦这一场,侄儿们心里实在过意不去。”贾政说道:“老太太的事,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只要在家谨慎行事,把事情办好就行。”贾琏连忙答应:“是,老爷放心,侄儿就算再糊涂,也绝对不敢不认真办理。况且老爷回南,肯定要多带些人,留下的人有限,这点费用还是能应付的。就算老爷路上缺点钱,必定会经过赖尚荣的地方,也可以让他出点力。”贾政却摆摆手:“自己家老人的事,怎么好意思让人家帮忙。”贾琏应了一声,就退出去盘算银钱的事了。
贾政便告诉了王夫人,让她管家,自己选了个发引长行的日子,准备出发。宝玉这时候身体已经复原,贾环和贾兰都在认真念书,贾政把他们都交给贾琏,让他好好管教,还说:“今年是大考的年头。环儿有孝在身,不能参加考试;兰儿是孙子,服丧期已满,可以去考。务必让宝玉陪着侄儿一起去考。要是能中个举人,也能为咱们家减轻点罪过。”贾琏等人唯唯诺诺地答应。贾政又嘱咐了在家的人一番,才告别宗祠,在城外念了几天经,就发引下船,带着林之孝等人离开了。也没有惊动太多亲友,只有自家的男女送了一程就回来了。
宝玉因为贾政让他去赴考,王夫人就时不时地催促检查他的功课。宝钗和袭人也常常在旁边劝勉,这自不必说。谁知道宝玉病好之后,虽然精神越来越好,可他的想法却变得更古怪了,完全换了一种风格。不但对功名利禄厌烦,就连儿女私情也看淡了许多。只是大家都没太在意,宝玉也没有说出来。有一天,紫鹃送完林黛玉的灵柩回来,一个人在屋里闷坐着哭泣,心里想:“宝玉真是无情,看到林妹妹的灵柩回去,他居然不伤心落泪,看到我这么痛哭,也不来安慰一下,还瞅着我笑。这个负心汉,以前都是花言巧语哄我们!还好我前儿想得开,不然又差点上了他的当。只是有一件事让人想不通,现在我看他对袭人她们也冷冷淡淡的。二奶奶本来就不喜欢亲近人,可麝月她们就不抱怨吗?我想女孩子们大多都很痴心,白白操了这么久的心,真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结局!”正想着,五儿过来看她,见紫鹃满脸泪痕,就说:“姐姐又在想林姑娘了?都说闻名不如见面,以前听着宝二爷在女孩子面前是最好的,我母亲费了好大劲才把我弄进来。谁知道我进来后,尽心尽力伺候了他几次病,现在他病好了,连句好话都没有,现在干脆连正眼都不瞧我一下。”紫鹃听她这么说,觉得好笑,噗嗤一笑,啐道:“呸,你这小丫头,你想让宝玉怎么对你好啊?你一个女孩子家也不害臊,连正儿八经的屋里人看着他这样都没辙,哪有功夫理你!”说着,笑着用手指在脸上抹了一下,问道:“你到底算宝玉的什么人啊?”五儿一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脸涨得通红。正想解释不是想让宝玉特殊对待,只是想说他最近不体贴下人,就听到院门外乱哄哄地叫嚷:“外头和尚又来了,要那一万银子呢。太太着急,叫琏二爷去跟他理论,可偏偏琏二爷不在家。那和尚在外头说些疯话,太太叫请二奶奶过去商量。”也不知道这和尚最后会怎么打发,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