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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韫浑身的血液都在此刻凝结成冰。

经过昨夜那样的疯狂,她现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傅承晏,但又不想让姜泠月担心,她之只好硬着头皮,掀开了帘子。

只见傅承晏一袭玄色阔袖锦袍,脸色苍白如纸,如瀑般的墨色长发,只用了一支极简的簪子盘起,衬得他整个人都素净极了,神色还透着几分病态。

昨夜那般疯狂,他肩上的伤,刚结痂又再一次裂开,将床榻上的被褥,弄得全是鲜血,想来他这么快就追出来了,定然是连大夫都还没来得及给他瞧伤。

“为何要走?”傅承晏问。

姜泠月听得云里雾里,她扯了扯沈如韫的衣袖,轻声问道:“韫儿,你与傅国公……”

沈如韫扭头,宽慰道:“小姨,我和他没什么事,只是还有些话要跟他说,你先回去吧,祖母见了你,定会高兴得连病都好起来。”

“可……”姜泠月欲言又止。

不等她把话说完,沈如韫便下了马车,让车夫把姜泠月送回姜家。

空旷的长街上,傅承晏骑着高头大马,满眼睥睨,瞧着站在他面前的沈如韫,心绪复杂翻涌。

他张了张嘴,“我……”

他想问沈如韫,昨夜……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但他总觉得这样问,太过分了些。

怎么能对沈如韫做了那么过分的事情,还反过来问她,昨夜他们二人是不是发生了关系?

他想要从沈如韫嘴里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呢?

什么都没有发生吗?

那怎么可能?赵懿塞进他嘴里的那颗药丸,并非什么寻常的催情药,就算是医术精湛的大夫来了,也未必能解。

“我知你遭人暗算,昨日之事,傅国公不必记在心里,往后我也会识趣地不再出现在你面前,扰你心烦。”沈如韫昂着头,看向他的眼睛认真说道。

“我没有心烦。”傅承晏闻言,眉心一跳,他连忙解释道。

沈如韫短促地“哦”了一声,促狭道:“我还以为傅国公这个架势,是特意来兴师问罪的。”

听她这么一说,傅承晏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态度的确不算太好。

他单手利落地翻身下马,走到沈如韫面前,柔声解释道:“我只是听衡之说你走了,我有些着急。”

“昨日圣上召我入宫,是商谈北荻一事,圣上想要将赵懿送往北荻和亲,她不愿,并向圣上提议,将你册封为公主,代她前往北荻。”

“什么?”沈如韫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她方才在听到“和亲”二字时,心底还对赵懿生出了一丝心疼,毕竟和亲的公主,历来就没有什么好下场,两族历史文化和传承不同,因此婚恋观念也有着天差地别,北荻那样的蛮荒之地,别说金枝玉叶的公主了,就连寻常女子去了,也难以忍受这如鸿沟天堑般的落差。

原本她还想告诉傅承晏,此战无需和亲,因为北荻粮草所剩无几,若是长久打下去,北荻必输。

但她还真的没有想到,赵懿居然会向圣上提议,将她封为公主,代她去北荻和亲。

既然赵懿铁了心想要害她,拉她下水,那也不能怪沈如韫心狠手辣了。

她倒要瞧瞧,满身公主病的赵懿,去了北荻,她那身带刺的傲骨,究竟会不会被剔得一干二净。

“不过你放心,圣上虽然对赵懿的提议有所动摇,但我已经同圣上分析了利弊,去和亲的只会是赵懿。”傅承晏语气中多了几分邀功的意味。

“所以她一计不成,又将主意打到了你身上,给你下药,想要与你……”沈如韫话说了一半,脑子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她差点脱口而出的,是些怎样的虎狼之词。

但赵懿这做法的确恶心。

她一旦被傅承承晏破了身子,一来不用去北荻和亲,二来还能不费吹灰之力,与傅承晏成婚。

这么看来,她做得也还没赵懿那么丧心病狂,她才是那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傅承晏轻叹一声,敛起了眸子,“是。”

“但我寻了机会,逃走了,她只是喂我吃了药,并未……”傅承晏语气有些磕绊地解释道。

这一点沈如韫倒是清楚,毕竟若赵懿得手了,傅承晏体内的药也应当解了,可从他昨夜的状态,显然如他所言这般。

“所以傅国公特意跑过来,就是为了同我说这些?”

“我会对你负责的。”傅承晏向她承诺道:“我这几日便会备好提亲的礼物。”

这世道待人严苛,待女子更是,贞洁便是压在她们肩上,带着成见的大山。

“不用了,傅国公,我并不想将自己当做物件,一辈子只能依附夫家,困于后宅,与一群女人争风吃醋,等我处理完家事,便会回姜家,跟在小姨身边学着做生意,而且,我也不想勉强你,娶一个不喜欢的人。”

穆家倒了台,他们一家子都将会被处斩,至于宋怀柔,也因为蓄意谋杀,被判处了极刑。

千帆过尽,大仇得报,她现在只想让害死她母亲的凶手,也得到应有的惩罚,至于嫁娶之事,她已经不再肖想了。

人活一世,还是要为自己,而非为了夫君子女而勉强度日。

眼见她误会自己,傅承晏连忙解释:“不勉强。”

“同你成婚后,我不会再纳任何妾室,你便是我傅承晏的正头娘子,是我傅家的夫人,你无需担忧这些,做自己便好,我也会给你足够的自由,若你喜欢经商的话,我名下恰好有几间铺子,有些是傅家祖传的产业,也有几间是我这些年,用自己的俸禄盘下来的。”

沈如韫被他这认真的态度吓到了,她脸颊上多了一抹酡红,眉眼也不自觉柔和了起来,心在胸腔里狂跳,一颗从不被期待发芽的种子,仿佛在这一刻,突然抽出了嫩条。

面对他突然俯身靠近,沈如韫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刚张开的嘴,已经忘了要说些什么,心脏扑通扑通的,好似下一秒就会跳出来,根本压制不住悸动。

她痴痴望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傅承晏,那双狭长的眸子里,露出如冬日暖阳一般温暖灿烂的眼神,眼底含着浓浓情意。

他真的喜欢自己?

可先前她和傅承晏说过多次,傅承晏的反应都是淡淡的。

“所以……傅国公这是在同我告白吗?”沈如韫不确定地问道。

傅承晏反问:“难道这不明显吗?”

沈如韫摇了摇头,如实道:“一点都不明显。”

“沈如韫,我喜欢你。”傅承晏有些苍白的唇瓣微张,缓缓道:“这样够明显了吗?”

“……”

“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一眼。”

闻言,沈如韫开始努力地回忆起自己和傅承晏最初的见面,但她绞尽脑汁思索良久,也始终不记得自己在茶楼向他求助之前,还和他有过交集。

“她试探性地询问道:“是茶楼那次吗?”

傅承晏挑眉,不置可否。

他当时的确很敬佩沈如韫,她是头一个,敢当众退婚的人。

当然更早的见面,还是一年前,她当时还在为了讨好穆弘翊,整日想破脑袋,去年冬日,穆弘翊故意刁难她,让她去城西那家栗子铺买糖炒栗子,于是沈如韫顶着严寒风雪,为他排了许久的队,为他买来了栗子,可穆弘翊根本就是为了捉弄她取乐。那袋栗子,沈如韫送给了一个在街头行乞的小孩,还将她身上所有的银子都送给了那个小孩。

他便是从那时候,对她心生好感的。

所以在她被穆弘翊羞辱时,傅承晏这才会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