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郑鼎廉那副认真的模样,顾芩澜忍俊不禁,心中暗猜他或许是有些醉意,否则怎会说出这等话语。
恰在此时,东方将军回到座位,却并未察觉到顾芩澜与郑鼎廉之间的微妙气氛。
他环顾四周,见东方红叶不在,便接过下人递上的清茶,浅啜一口,然后和颜悦色地对顾芩澜说:
“红叶不在,芩澜,你现在可以告诉老夫你们今日前来的真正目的了吧?”
顾芩澜略感惊讶地回望东方将军,没想到他竟能洞悉他们的来意。
“老夫虽然年岁已高,但并非老糊涂,你们选择在这个时刻来访,必然是有重要之事需要与老夫商议。”
顾芩澜无奈一笑,随即点头,正欲开口,却被郑鼎廉悄悄拉住了手。
察觉到郑鼎廉的示意,顾芩澜会意,转头对身边的下人递了个眼色。
东方将军挑起眉头,随即挥手示意,下人们纷纷退出厅堂,连顾芩澜和郑鼎廉的随身侍从也退到了外面守候。
东方将军见状,心中明白这事儿非同小可,否则顾芩澜他们不至于如此小心翼翼。
“你们究竟有何事要谈?”
顾芩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望向了郑鼎廉。
郑鼎廉微微点头,顾芩澜这才将那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东方贞可能还活在人世——透露给了东方将军。
东方神启听后,整个人仿佛凝固在椅子上,震惊之余,他的声音低沉而颤抖:
“怎么可能?当年……是我亲自将他们的遗骨一一捡回的,老七……他虽尸体被焚,但身上的信物俱在,他……竟然没死?”
“但是,如果他没死,为何不回来?为何,不回来?”
东方神启的声音渐渐低沉,眼中却是泪水盈满,那原本坚毅、皱纹交错的脸庞上,两行清泪悄然滑落。
对于东方将军而言,这则消息犹如双刃剑,既蕴含着喜悦的曙光,又裹挟着深沉的悲痛。
倘若此言非虚,那么他尚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儿子存活于世。然而,如果东方贞真的还在人世,为何他又未曾归来?
顾芩澜目睹着东方将军痛不欲生的神情,内心挣扎着,不知如何才能抚慰他的心灵,于是她只能默默倒了一杯水,递给东方将军,温言安抚道:
“义父,您先别过于激动。端王已经派遣人手去查证了,一旦有了新消息,我们定会再次通知您。或许,终将有一天,我们能够团聚。”
东方神启听后,颤抖的手接过顾芩澜递来的水杯,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才以沉痛的语气说道:
“你们都是好孩子……不过,这件事,你们就不要再插手了。”
“这是为何?”顾芩澜满脸疑惑。
毕竟,得知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存活,按照常理,东方神启应该立即去寻找他,为何却反而让他们停止行动?
东方神启目光复杂地瞥了顾芩澜一眼,又转而凝视着郑鼎廉的断腿,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
“往昔已逝,不可追忆。老七忠诚护国,以身殉职,被尊享于太庙,这是他应得的荣耀。至于其他,无需过多计较小节,不必再追查。眼前活着的人们,才是最宝贵的,不是吗?”
顾芩澜与郑鼎廉离开东方将军的府邸后,顾芩澜坐在马车中,心中依旧感到迷茫。
她望向郑鼎廉,忍不住问道:
“你觉得,东方将军明明因为得知东方贞还活着而感到高兴,为何却要我们不再追查下去?他难道不想再次见到东方贞吗?”
郑鼎廉因酒精的作用,脸色泛着淡淡的红晕,他斜倚在马车中,听到顾芩澜的问题,长叹一声,缓缓道来:
“东方将军,当年七位公子一同出征,却无一生还,您心中难道就没有一丝疑问?”
顾芩澜听后,心中一震,紧握着手中的丝帕,神色凝重地追问:
“战场上变化莫测,加之敌军的突袭,东方将军与七位公子遭遇不幸,这并不稀奇……但你似乎知晓些什么?”
郑鼎廉苦涩地笑了笑,注视着自己的断腿,闭上眼睛,缓缓地讲述了那段往事。
当年郑鼎廉刚加入军营,虽然不在东方将军所在的营地,但也耳闻了许多关于东方将军的辉煌事迹。
东方家人才辈出,不仅东方神启是位杰出的将领,他的七个儿子也都是英勇无畏、智勇双全的战士!在军事领域,他们无人能敌。
正因为如此,朝中有人赞誉东方家为“天下奇才”,倘若当年东方家的七位公子在皇帝发动政变时已成年,那么天下的归属,或许尚未可知。
而且,当时的东方家威望之高,甚至超过了郑鼎廉家族。
毕竟,父子七人,各个都是军事天才,他们的存在,曾令整个时代都为之动容。
然而,东方家一直忠于皇帝,为了避免引起皇帝的猜忌,即使东方家长子都已成年,他们也未曾娶妻生子。
在东方七子与东方神启与东陵的决战中,原本可以轻而易举地取得胜利,但不知为何,敌军突然获得了我军的舆图和战略部署!
因此,东方家只能临时改变作战计划,决定兵分七路,形成包围圈,然后一举击败敌人!
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们兵分七路的决策,竟然中了敌军的计谋!
为了实现计划,东方七子不惜一切代价,撕开了敌人的防线,让七路兵马得以会合,而他们自己则留下小队人马,用以拖延敌军的进攻。
当第七路精锐之师抵达指定的战略要地时,东方神启尚未目睹七子身影,心中却已有所觉悟。
然而,当时的战局险恶,容不得东方神启深究,他只能迅速部署,指挥着雄壮的军队,将东陵之敌彻底击溃!
尽管获得了胜利,代价却是惨重的胜利!
东方神启带着七子的陵墓归来,皇帝痛心疾首,于是慷慨赐予东方神启一枚免死金牌,以彰显皇恩浩荡。
说到此处,郑鼎廉睁开了双眼,目光与顾芩澜的眼神交汇,声音沙哑而低沉:
“所以,你现在可有所领悟?”
顾芩澜紧紧握着手中的一方手帕,指尖因用力而失去了血色,面色也变得苍白如纸。
若按照郑鼎廉所述,那场战役的背后,恐怕是军中出现了叛徒!
但那幅战图,除了东方将军和七位年轻的将领能够掌控,唯有……权力的巅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