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
在这样一个夜晚,能够造访我这里的人恐怕相当有限。
是王恬看出了什么,来兴师问罪了吗?或者……
白沙趴在床底下睡得很安闲,而路雪的呼吸很平稳,似乎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于是我只得下床,喝了一口放在茶几上的水,随后去将门打开。
门口站着的是楚月。
她看着我,疑惑地开口道:
“今天纪云莫名其妙的找上你是什么回事?”
“你们先前认识?”
我耸了耸肩,刚刚想要装傻,就被楚月抓住了衣领。
“我必须提醒你,我以前可是刑警。”楚月的眼神很锐利,冲着我皱了皱眉头,“不要想着说谎。”
我略微犹豫了一瞬,随后示意她将手放下。
我的确也有事情需要她的帮助,此刻她找上我,算是恰到好处。
“我不白说,你要答应帮我做一件事。”
楚月翻了翻白眼:
“要不是担心路雪,我才懒得管你这家伙的破事。”
我沉默了一瞬,随后抓住了她的手。
她脸上闪过一瞬间的错愕,随后脸上竟然升起了红晕:
“陈闲,我……我可要警告你,千万别干对不起路雪的事……”
这家伙难不成觉得自己是个魅力max的万人迷吗?或者觉得我是见一个爱一个的混蛋色魔?
我来不及吐槽她这过于旺盛的自我存在感,真挚地对她说道:
“可是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就当是可怜可怜我,行吗?拜托了。”
我很恭敬地把脑袋埋低,以显示出我的诚心。
楚月沉默了许久,等到我再抬头看她,发现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大概是已经猜到了我的打算。
“好吧。”
她像是下定了一个莫大的决心,咬牙答应道。
我将门轻轻掩上,随后对她说道:
“换个地方,方便去你的房间吗?”
……
我轻轻地推门而入,回想着楚月的话。
她告诉我,离开这里的飞行器会在三天后的下午起飞。
按照科考站的天气预报系统测算,那天恰好无雪无风,是航行的好天气。
楚月让我这两天尽量少出门,因为我好像被王恬盯上了。
有一部分人似乎并不打算回去,杨澜在宴会上直接对王恬递交了留下来的申请书,于是王恬对所有人许诺,飞机会按时起飞,不想回去的人,不需要递交申请,留下即可。
这大大便利了我接下来的行动。
届时纪云应该也会到场,场面应该会很热闹。
我的眼睛渐渐适应房间内的一片漆黑,路雪还是像我先前离开时那样躺着,白沙似乎翻了个身,将肚皮露出了一半。
我看着茶几上已经空了的水杯。
奇怪……我明明才喝了一口,难道是我记错了?
我没有多想这点细枝末节,而是动作尽量轻缓地爬上床去。
免得将路雪吵醒。
……
今天是启航的日子。
我深深叹了口气。
这几天我想了很多。
杀人偿命是天经地义的事。
我有很多借口可以让自己放弃复仇,可复仇的理由却是这样的简单直白。
恰巧我的头脑也是这样的简单,只能听从简单的理由。
任凭杀害了我全家的人活着,就因为他当时是迫不得已,然后让他站在干岸上,享受着荣誉和鲜花,在衰老和疾病中安详地走向死亡。
开什么玩笑。
哪怕他是再多人的英雄,对我来说也仅仅是个罪人而已。
我怎么能够放过他,怎么能够帮已经死去的亲人原谅他。
我这样想着,拳头渐渐捏紧。
天空竟然露出蔚蓝色的一角,不再是那种完全阴沉的灰色,散射的光线穿梭在云层之间,从那些云雾的缝隙间探出头来。
天空中的雪变得温驯,星星点点地落下,风轻轻托举着那些雪点,叫它们能够平稳着陆。
我感觉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扭回头,路雪正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陈闲,我们该上飞机了,你还愣在这里干嘛。”
“嗯,对。”
我这样说着,微微有些愣神,随后长长出了一口气。
“路雪,我能抱抱你吗?我感觉……有点累。”
“怎么了这是,你这是在对我撒娇吗?”她好像对于我的话语而感到相当的疑惑。
饶是如此,她仍然敞开了怀抱,并且踮起了脚尖。
我紧紧地抱住了她。
她轻轻拍着我的背,动作很温柔。
对于我来说,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她了。
我们即将要永久的分别,可她似乎一无所知。
这样也好。
“对不起。”
我这样轻声地说道。
随后在她的脖颈轻敲了一下。
她缓缓落在我的怀中,轻盈柔软像一只小猫,眼神中却带着错愕,大概没有想到我会这样做。
可是有了上次的经验,我这次显然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楚月从角落的阴影里走出来,神情复杂。
我将她横抱起来,递到了楚月的手中。
“她会恨你一辈子的。”
楚月这样说道。
“哦,对于死人来说,这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我冲楚月笑了笑,努力让自己显得轻松。
“你可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楚月咬了咬牙,恨铁不成钢地这样说道。
“快走吧,不然你估计也要留下来陪我了。”
楚月深深看了我一眼,随后抱着路雪朝上飞机的队伍跑去。
这架飞行器是战前的新式飞行器,能够直立起飞,样子很魁梧,水陆两用,而且承载量也超乎寻常的大。
我站了一会儿,随后靠近飞行器边上拥挤的人群,跻身其中,我能够感受到人群之中轻松的氛围。
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因为双方的这一次交流至少证明了我们的文明有再次开花的希望,剩下的只要交给时间就好了。
虽然还没有从核战后的糟糕环境中彻底走出来,但人们愿意相信那只是时间问题。
光明的未来属于他们。
但却不属于我。
我紧紧捏住了大衣内的手枪。
飞行器直立起飞,卷起一阵冰冷的劲风,将周围人的衣物吹得咧咧作响。
不一会儿就升上高空。
我的眼睛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轮椅上的老人抬头看着天空上的飞行器,脸上带着笑与欣慰,他和周围的人都被笼罩在飞行器的最大阴影中。
我挤开人群,大步朝着他冲过去。
王恬脸色剧变,想不到这时候会有人发难,我已经冲到近前,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我开了三枪,随后被扑倒在地,那些人压在我身上,好像要将我的肋骨压得粉碎。
枪响被飞行器巨大的噪声遮掩,有些人甚至还没有反应,呆呆地看向这边。
轮椅上方滑过一道深红色的弧线,老人仰头,血液随着他瘫软下来的小臂流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