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皇贵妃在翊坤宫内薨逝,皇上看着年氏被宫女们整理妥当后放入金棺中,终于是在眼角流下了一行泪。
但转眼,那行泪就如同不存在一般,皇上的声音仍是稳重一如往常:
“谕礼部:
皇贵妃年氏,秉性柔嘉,持躬淑慎。朕在藩邸时,事朕克尽敬诚,在皇后前小心恭谨,驭下宽厚和平。朕即位后,贵妃于皇考皇妣大事皆尽心力疾尽礼,实能赞襄内政。
妃素病弱,三年以来,朕办理机务,宵旰不遑,未及留心商榷诊治,凡方药之事悉付医家,以致耽延,目今渐次沉重,朕心深为轸念。
倘事出,一切礼仪俱照皇贵妃行,追封为敦肃皇贵妃,另赐半幅皇后仪驾,特谕。”
皇上的旨意不可为不为年氏做脸面,毕竟年氏如今来讲家里不是很光彩,就算是皇上将她的丧事略微简便一些都是情有可原的,更何况如现在这般大操大办。
皇后一直称病不出景仁宫,更何况也没有叫皇后为底下的妃嫔办丧事的道理,因此这件事还是落到了语莺身上。
还好语莺有替太后办丧事的经验,语莺将内务府的人都召来好生安排下去,皇贵妃的丧事也算办的井井有条,皇上就算是在挑剔也说不出什么过错。
裕妃一直在语莺身边帮忙,见语莺这两日忙的只睡两个多时辰,还要将各色都要打理好,难免有些心疼。
“你如今也上了年岁了,何苦这样尽心劳力的,若是为了敦肃皇贵妃的丧事累坏了自己,岂不是得不偿失。”
语莺想着那日与皇贵妃最后一次见面。
当时皇贵妃已经病入膏肓,却神采奕奕,众人便知道这是皇贵妃回光返照了,人人都面露哀伤之色,但其中有几分的真情谁又能说的准。
当时皇上就坐在皇贵妃身边,可皇贵妃却将手伸向了语莺,语莺明白,这是皇贵妃在向自己做最后的托付,希望自己不要忘记自己曾经的许诺。
皇上眼皮子底下,语莺也不能说什么承诺之言,于是便说道:“皇贵妃尽管放心,臣妾会让弘昼对福惠阿哥多加照料的。”
但皇贵妃已经明白了语莺的未尽之言,又伸手从一旁的司棋手中接过一张无事牌,朝着语莺手里面送:“给,给福惠……”
语莺紧紧握住,重重点头:“臣妾会给福惠阿哥戴上的。”
“如此,如此便好……”
说罢,皇贵妃才没有了气息。
皇贵妃最后的遗言不是给皇上的,而是给了福惠,语莺感动于皇贵妃对福惠的母爱,因此才愿意尽心尽力的为她操办丧事。
就是敦肃皇贵妃身边的那个司棋有些想不开,竟然想要给敦肃皇贵妃殉葬,被语莺派人给救了回来送到了阿哥所中养病,想来看着敦肃皇贵妃留下的唯一骨肉,司棋应该会好生照顾福惠阿哥吧。
语莺用帕子沾了沾因着困倦而流出眼泪的通红眼角,道:“我与她同为侧福晋这么多年,后来又同是贵妃,如今送她一程,我心中也是安稳。”
裕妃无奈一笑,语莺是什么样的人,她这么多年当然知道,语莺是后宫之中最心软的。
坐在宝华殿中的佛堂中小憩片刻,语莺才要起身就见到司画抱着福惠阿哥进来了,语莺就看见俺福惠阿哥哭的双眼通红的给自己下跪磕头:
“儿臣多谢贞娘娘替额娘操办后事,还请贞娘娘受儿臣一拜。”
语莺忙是挥手叫玖儿将福惠扶了起来:“阿哥这是做什么,你叫我一声贞娘娘,你额娘与本宫这么多年的姐妹,本宫为她操办一场也是应该的。
阿哥素来身子不好,你额娘临走时最是担心不下你,若是因此生病了,阿哥可如何同皇贵妃交代呢?又如何叫本宫给你同皇贵妃交代?”
说着语莺将福惠拉到身边坐下,伸手托起福惠胸前的无事牌,念起了从前皇贵妃念过的那首诗:
“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你额娘只盼着你能平安长大,晓得了吗?”
福惠的阿玛与额娘都是聪慧之人,如何曾不明白额娘这句话中的含义,以及语莺对自己的告诫,只要自己不生出别的心思,那贞娘娘就会保着自己平安长大,想来这就是额娘为自己谋划的未来吧。
“无灾无难到公卿,儿臣明白了,定不会辜负贞娘娘的教导。”
语莺点点头,看着福惠瘦弱的身躯,也不叫他回去守在灵堂中,而是叫司画领着福惠去休息。
“福惠听话,既然你叫本宫给你一声贞娘娘,本宫就要为你考虑两分,若是你坏了身子骨,岂不是连为你额娘送最后一程都难?回去养足精神,你额娘这里还有本宫呢!”
皇贵妃薨逝,皇上辍朝五日举行皇贵妃丧礼,在丧礼期间,亲王以下、宗室以上五日不跳神、不还愿,俱穿素服,王、公、伯、侯、大学士、尚书、京旗、尼哈番及四品以上官员俱往圆明园安奉皇贵妃 。
语莺倒是不用跟随过去,只是去叫了弘历弘昼带着福惠一同前去,弘历没有任何的怨言,但倒是弘昼有些不解。
语莺说道:“百善孝为先,敦肃皇贵妃也是你们的庶母,送着一程也是应该的,而且你们六弟身子不好,你们替他帮忙跑一跑也是为兄长友爱。
再者,你们皇阿玛喜欢看到。”
别的倒也没有那么重要,最重要的就是皇上喜欢看到,只这一句话就顶得过所有的事情。
弘历已然是一个翩翩少年,拱手行礼:“额娘放心,儿子必定将健康的六弟带回来。”
语莺见弘历已经明白了自己得意意思,欣慰的含笑点头,至于弘昼,这孩子只是不愿意多想,他并不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