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欢一愣,因为那是……
一封信?
奇怪,大哥写信给自己,为什么要偷偷给?
就在季月欢疑惑的时候,季予阳挠头,小声道:
“这次从漠北回来的时候,路过昌州,这是咱家底下那个花楼的老鸨托人交给我的,说是当初那位你看中的霍公子留下的,我犹豫再三还是给你带来了。”
季月欢:“???”
霍公子?
有点耳熟。
季月欢在脑海里仔细回忆了半天。
昌州,花楼,霍公子。
南星的话终于在耳边回荡,季月欢勉强想起了那个名字——
霍之昀。
好家伙,晋王的信。
这她哪里敢收?
季月欢只感觉那信烫手得很,赶忙摆手。
“不不不,大哥,你怎么敢把这玩意儿带进宫?要是被人发现,我可能牵连咱们家的啊!”
季予阳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
“那有什么关系?你看完烧了不就好了?或者你现在看完我带回去烧也一样,你别老担心连累我们,爹娘和哥哥们没你想象那么弱。”
季月欢:“……”
这是弱不弱的问题吗!那是最不讲道理的诛九族!届时什么功勋什么身份地位都不管用的啊!
季月欢扶额,她依然没去接那一封信,只是有些疑惑:
“所以大哥为什么要偷偷给我?这封信不能让娘亲看到吗?”
季予阳又压低了声音,“这不是不知道你对那什么霍公子到底什么意思吗?当初我们只知道你在昌州救了个人,可没听说你是看上人家了啊,花楼那边传消息的时候还给我吓一跳,你要是真对那人有想法,让娘亲知道可不得了。”
“嗯?为啥?”季月欢有些不能理解,“娘亲会生气吗?”
应该……不会吧?
季夫人分明是无条件溺爱原主的。
对哦,若是宠到这份儿上,知道自己女儿不知道被哪个犄角旮沓跑出来的野男人拐跑了,生气也正常……
才这么想,脑袋就被自家大哥用力戳了一下。
“生什么气?我是担心娘亲知道了这事儿,干脆去把人绑起来给你养别院里当男宠!要是这人各方面都还不错,指不定娘亲下一步就要琢磨把你接出宫了,可我看你好像跟祁曜君相处得也还不错,怕娘亲瞎折腾一番反叫你为难。”
季月欢:“……”
好,不愧是她的娘亲。
虽然出格,但合理。
季月欢沉默半晌,实在无奈,索性直言。
“大哥我跟你摊牌吧,那个什么霍公子霍之昀其实就是晋王祁之昀,你跟昌州那边说一声,以后他的东西都别收了,你也知道晋王和祁曜君之间的关系有多剑拔弩张,这家伙就是一枚行走的炸弹,我怕咱家不小心被他炸死。”
季予阳闻言整个人都傻了。
季月欢知道这个消息有点儿大,也不催促,只是默默地等自家大哥缓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季予阳才一拍脑门儿,脸上都愤怒。
季月欢以为他是想通了,却听他骂:
“他娘的!晋王不是前些日子就成婚了吗?既然成婚了还招惹你做什么?呸!不守夫道的男人!天骄啊你听大哥说,这种男人可要不得,吃着碗里的,还惦记外面的,他想干嘛?把你当什么了?”
季予阳越想越生气,一张脸的都扭曲起来。
“气死老子了!他娘的!这个什么狗屁晋王真让我火大!祁曜君什么时候跟他开战,老子第一个踏平晋王府!”
季月欢听得一愣一愣的。
说起来季予阳虽然是少年将军,但在季月欢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是温良敦厚的,说话也谦恭有礼,她以为这是季家家风优良的原因。
现在看,纯粹是看她大哥面对的是谁。
听听这一串脏话骂得,行云流水,可见平日里没少骂。
见季月欢愣神,季予阳以为是自己凶狠的模样吓到他了,忙缓和下来,清了清嗓子。
“咳咳,我是说,那什么,我去教晋王那小子做人,嗯,教他做人。”
怕季月欢不信,他还用力点头又强调了一遍。
季月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晋王结婚了还要找自己,但她确实也不太看得惯这样的人。
尤其听南星的描述里,原主似乎对晋王还蛮有兴趣的。
唔……
原主眼光可真够不怎么样的。
季月欢叹了一口气,但还是耸了耸肩,“非必要的话还是不要卷进祁曜君和晋王的争斗里了,不是什么好事。”
“也是。”
他应得爽快,但季月欢看他眼珠一直转,很明显是在盘算些什么。
季月欢有些无奈,季家人的脑回路她有时候真招架不住,刚想再说什么,就见季予阳拿着那封信问她:
“那这个怎么办?你看吗?”
“我不看,又没什么必要。”
“那……烧掉?”
季月欢思索了一下,努力开动自己不算聪明的脑袋瓜,回忆曾经从各种电视剧小说里看到的关于这方面的情节,最后摇头。
“烧掉也不保险,大哥,你现在也知道了祁曜君手里有天枢阁,晋王的动作肯定都是在祁曜君眼皮子底下的,莫名其妙送信到一家花楼,祁曜君肯定会着重调查,能不能查到季家头上还不好说,但不能让祁曜君怀疑季家的忠心。”
“你的意思是……?”
“收着吧,压箱底也好,封存也好,总之这封信需要完完整整保留,不能有任何拆封过的痕迹,否则一旦烧掉,若是以后有人以我的名义给晋王回信,故意引起祁曜君的注意,再栽赃给我,届时我们甚至证明不了自己根本没看过这封信。”
她自己倒是不在乎祁曜君的误解,但她大哥不能被卷进来。
季予阳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虽然惊叹于自家妹妹的聪慧,可……
“你怎么会有这么刁钻的担忧?你在昌州救晋王的事儿应该没几个人知道吧?毕竟连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还能有人以你的名义回信?”
“不好说……”
季月欢摇摇头。
她想起兰馨儿,之前贵妃就说兰馨儿针对她的理由不够,后来她又不小心在猎场听到晋王提起兰馨儿,虽然目前没有证据,但她总感觉,兰馨儿知道些什么。
她不得不防。
“总之这封信存着没坏处,我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最好,若是发生了,我们也有狡辩的余地。别问,问就是咱们不认识什么晋王,你觉得对方来历不明,更何况我已经是宫妃,你没有理由给我惹麻烦,所以自己把信收起来没给我看过。祁曜君是个看证据的人,只要看到完整的信,就会相信你的忠诚。”
季予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重新将信揣回怀里。
“行,我明白了。”
才说完,角落里探出一个脑袋。
“嘿,大哥,你们聊完没有,娘亲在找妹妹了。”
是季予风。
季予阳揉了揉季月欢的脑袋。
“走吧。”
季月欢点点头。
只是走出没两步,季予阳又像是想起什么。
“对了,月底是贵妃的生辰,你进宫后她帮了我们不少,这次漠北的事情也多亏她大义灭亲,才让我提前察觉辛永杰的小心思,你看看到时候送她点什么,若是宫里寻不到合适的,跟我们说,我们想办法给你准备。”
季月欢脚步一停。
她想起贵妃提起她大哥时候的眼神,抿了抿唇,转头问:
“大哥,你和贵妃……?”
“嗯?怎么?”
季予阳转头看她,他的眼神清澈明亮,温暖有力,此刻却只有纯粹的疑惑,似乎是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季月欢顿了顿,选了个更为委婉的问法。
“我是说,贵妃好像和我们分开许久了,你为什么还记得她的生辰?”
连南星记忆力那么好的一个人,初次见贵妃的时候也回忆了好一会儿,可见时间确实过去很久。
她大哥能记这么清楚,应该还是……
才这么想,就见季予阳挠头,一脸茫然地回答:
“啊?我不记得诶,是先前下朝的时候,听到辛老将军在跟同僚交谈,像是在苦恼到时候要送点什么,我寻思你俩以前关系不是挺好?进宫后她也蛮照顾你的,咱们季家人素来不爱欠人人情,送点好东西总是有必要的。”
他说完又捏了捏季月欢的脸,“你对所有身边交付真心的朋友都很好,如今失忆了,想必也不记得这些,与其回头从旁人口中得知再手忙脚乱地准备,不如早些告诉你。”
季月欢:“……”
她想她知道贵妃为什么会进宫了。
除了世家贵女避不开的责任外,她大哥本身应该也应该占据一部分原因——他看起来对贵妃完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就是一个寻常的,妹妹的朋友,而已。
心中无声叹了一口气,她想起在她身边苦苦挣扎的谢宇,一时之间心情复杂。
单恋一个人很痛苦,但贵妃显然比谢宇清醒得多。
他们走的路完全不同,可心中的痛苦又好像都没能消解。
季月欢同情他们,却没有办法共情他们。
虽然不合时宜,可她忽然觉得,爱无能也没有什么不好。
或许无法享受爱情的甜蜜,可她也不必吃爱情的苦。
“妹妹,你怎么了?”
季予阳见她发呆,又有些关切地问。
季月欢回神,朝他笑了笑,“啊,没什么,只是在思考送什么好。”
季予阳也没多想,点点头。
“没事儿,不急,这才月初,时间还早。”
季予风也跟了上来,闻言举起手,“要是送画的话我可以代劳。”
季月欢:“……”
她三哥对画真的很有执念。
“……那还是不用了。”
“就是,”季予阳也一脸的嫌弃,“你的画值几个钱?别磕碜人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天骄抠搜呢。”
“喂喂喂,天骄以前也说了,莫欺少年穷!万一我以后混成当朝首辅,届时我的画就是千金难……哎哟!”
季予风话还没说完就被季予阳敲了一下。
“那也等你混上了再说,眼下就是不值钱的破烂,少掺和。”
见兄妹三人打打闹闹地走过来,季夫人一脸的嗔怪。
“你们兄妹三人说什么悄悄话呢,还要背着娘亲?”
“才没有呢,是不想打扰娘亲和花衣叙旧。”
季月欢眨了眨眼,往前蹦出一大步,直直地扑进季夫人的怀里。
季夫人熟练地接着她,有些好笑,“都嫁人还这么不稳重。”
“嫁人了那也是娘亲的小宝贝呀。”
季月欢抱着季夫人不撒手,她真的好喜欢季夫人,她的怀抱暖暖的,香香的,符合她对母亲两个字的所有想象。
如果她真的是季夫人的女儿就好了。
“你呀。”
季夫人宠溺地戳了戳她的额心。
她戳得很温柔,又转而抚着她的长发,“是,你永远是娘亲的宝贝,永远是。”
她很是认真地强调着,像是在发出什么保证。
可季月欢听着,却总感觉这句话里像是隐含了什么别的意味。
错觉吗?
又听季夫人道:
“对了,娘亲后日启程,明日我们还会进宫,有没有什么想要的宫外的物件儿?若是有的话,娘亲明日给你带来。”
季月欢刚想说不用,但又觉得这么说会让季家人比较挫败。
可她对古代着实了解不多,有什么是这个季节能买到又方便带进宫的呢?
她想了想,回答,“那娘亲帮我带几串糖葫芦吧。”
小老头也会做糖葫芦,村里附近的山上也有野山楂,倒是不费什么成本。
说起来,她好像许久没吃了。
季夫人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
“行,想你爹了?唉,也不知道这运河什么时候修完,这次先记上,明日先买外面的凑合,等他回京让他给你做许多的糖葫芦,一个月都吃不完的那种!”
“那也太多了!”
季月欢下意识感叹,说完才觉得不对,咦,听这意思原主老爹也会做糖葫芦?
不过想想也不稀奇,糖葫芦又不是什么复杂的工艺。
几人又围坐在一起聊天。
季月欢原本以为她二哥去追言灵无非两种结果,要么追不上,气闷地返回,要么追上了,他把言灵收拾一通再返回。
但奇怪的是,直到季夫人带着季予阳和季予风离开,季予月也没出现。
看其他人都不怎么担心的样子,季月欢便也没问。
她只是在季家人走后,一个人坐在未央宫罗汉榻上发呆。
祁曜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季月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