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重新把注意力放回报纸上。
艾莉森凑过去,看到他看的那一页在大肆宣扬默然者的危害性,说默默然会对《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造成威胁。
红发小巫师的眼神游移,又盯着封面上,她爹爹那张没有打理依旧张扬英俊的帅气脸庞发呆。
通缉令上的中年黑巫师有种目空一切的感觉,异瞳缓缓眨了眨。
哪怕不赞同,依旧认真看完了那篇文章,邓布利多轻声叹了口气,放下报纸,随口一问打断艾莉森的思绪。
“你也觉得默然者很危险吗?”
艾莉森冷静回答:“正因为失控并且大肆破坏过,所以他们默然者的身份才会被发现。”
正常情况下的默然者和正常人没区别,最多因为压抑的人生经历,整个人会显得阴郁一点。
邓布利多微微皱眉,没法反驳。
默然者失控造成的破坏力确实惊人,美国的克莱登斯就摧毁了半个纽约,这一点毋庸置疑。
可默然者本身并没有错,他们都是无辜的受害者,有天赋的小巫师。十岁以前就因为遭受虐待导致压抑魔力,最后无法控制情绪爆发。
是不友善的环境把他们塑造成那样的,最后自食恶果,反遭报应。
艾莉森低笑:“也许你应该归罪于那些虐待小巫师,让他们被迫压抑魔力,产生默默然的麻瓜?”
邓布利多沉默不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涉及到人性,善恶,法律之类的种种问题,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也始终不会有完全正确的标准答案。
个体的恶也不应该牵扯到整个种族。
他又想起了阿利安娜……
他的妹妹,无意中施法被三个麻瓜男孩透过家里庭院的树篱看到,然后,被那些男孩起了恶念控制住,骂着怪物并侵犯了她。
爸爸去工作,他和阿不福思陪着妈妈去放牧那些家养的牲畜,没人想到乖乖待在家里玩的小妹妹会在自己家里出事。
他们回到家里,就看到身上满是伤痕,奄奄一息倒在庭院里的阿利安娜。她遭受了非人折磨,受到巨大的刺激,从此神志不清,最后强行抑制魔法导致她变成了默然者。
她有时古怪又危险,安静时也从勇敢活泼变成了胆怯。想起过去,精神错乱时默默然就会暴发失控。
中年教授眉眼间带着疲惫和沉痛,然后把报纸折好,放到一旁。
红发小巫师却不依不饶。
“你真的打算为了麻瓜背弃自己的同类?”
邓布利多苦笑着纠正她。
“我不是为了麻瓜背弃自己的同类,我只是不希望看到更多无辜人受到战争的伤害。无论麻瓜还是巫师,都是鲜活的生命,不该为了某些人的野心和欲望而牺牲。”
更何况,那个野心勃勃的人,还是他的老朋友。
他们曾比亲兄弟还亲密。
艾莉森紧盯着爸爸的蓝眼睛。
“那如果,战争是实现和平的一种手段呢?”
邓布利多垂眸,明显不认可这种说法。
“战争只会带来更多的牺牲,痛苦和仇恨,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而且,盖勒特的目标也从来不是和平,他是想通过征服麻瓜来证明自己,满足自己的野心。”
“所谓的巫师至上,追求自由平等带来的和平,其实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压迫和奴役。”
艾莉森轻哼:“天真的爸爸。”
邓布利多轻叹:“也许吧,但我宁愿天真一点。”
在残酷的现实里,他总是更愿意相信那些美好而纯粹的东西,比如爱。
如果连对美好的追求和希望都丢了,那深陷残酷中的人生只能算行尸走肉了,前进下去的意义和期望都不存在了。
艾莉森亲昵地蹭蹭他的脸颊,又趴在他腿上细数和摩挲着粗呢子外套上的花纹。
邓布利多放任她的动作,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她的侧脸,微微出神。
或许也只有现在,他们能像一对普通父女一样相处。战争来临,一切就都不一样了,艾莉森成为格林德沃的帮凶,甚至直接对抗自己,双手染血。
艾莉森突然出声询问。
“爸爸会一直爱我吗?”
“当然。”
邓布利多毫不犹豫地回答了。
红发小巫师嘀嘀咕咕地翻起旧账,提起他们之前都默契地假装无事发生的那次冲突。
“那爸爸之前还说,如果我敢加入爹爹那里,就要断绝关系。”
中年教授相当无奈。
“那是气话,我那时候太生气了……你不会当真了吧?”
“就算不当真,我也会难过的。我只是想要爸爸和爹爹,一家人每天在一起……”艾莉森委屈巴巴,偏过脑袋。
邓布利多沉默片刻,搂紧她。
小孩蹭蹭他的胳膊,抿了抿唇,又问道:“……有一个完整的家是什么感觉?”
“……”
邓布利多陷入回忆,眼神迷离,回想起上学前,每天笑闹的童年,声音轻飘飘的,如在梦中。
“很幸福,也很温暖,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到自己最爱的人,每天都能感受到被爱包围着……”
那时候的他,真的很幸福。
父母双全,弟妹亲密。
只是小孩子还没能那么深刻的意识和沉溺于这种幸福,短暂的美好时光就被后来发生的一切打破了。
他再也没能拥有一个完整的家,人生也如同一壶越放越苦涩的酒,所有现在求而不得的,都像沙子一样握不住,一件件失去。
看着艾莉森期待的眼神,他叹了口气。
他又何尝不想艾莉森拥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呢。
至少,不要像他一样。
可盖勒特是不可能为了别人放弃自己的野心欲望和那些理念的。
哪怕是他,或者艾莉森,都是留不住的。
英格兰的玫瑰留不下偶然眷恋回头,却还是展翅高飞的雷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