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这世界上,没有几个人是没经历过一段,甚至是几段失败的感情的。就连港台电影里的情圣,也是如此。
和大多数的苦难相比,失恋的痛苦虽小,却也是最铭心刻骨的。曾经美好的记忆会像一把锋利的刀,一股寒冷的风,甚至是一碗难咽的苦药。总之,让你每每想到它的时候,都是心碎断肠,懊悔遗憾……
柳春梅的不辞而别,彻底地将孙建伍的意志,从高高的云端一下子拍进了万丈深渊。
他的身体,也仿佛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活像个没有了生气的行尸走肉。
浑浑噩噩地走出了旅馆,孙建伍抬头看着这个昨晚和柳春梅曾经温存的地方。那一夜的激情,好像真的是一碗穿肠的毒药,品味起来除了幸福,就是揪心的肝肠寸断。
看着旅店上的大牌子:“忘情旅店”
多么讽刺的名字。
难道这是天意吗?
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难道我孙建伍,就他妈的不配拥有爱情吗?
孙建伍不停打着哆嗦,心尖上就像有一万只钢针,在不停地来回猛戳着。
脑子里,除了柳春梅,还是柳春梅。
拖着没有知觉的双腿,他像一个没有灵魂空壳,行走在大街上。
眼睛里的路不是路,那只是个没有目的地的起点。
脚下的大地也不是大地,踩上去就像是随时能陷住人的泥潭。
面前的世界,也好像和这个悲惨的男人一样,没有了生机和颜色,全变成了一片黑白。
漫无目的的走着……
跌倒了,再爬起来……
“吱!”
一声急促的刹车声,伴随着一股难闻的,燃烧胶皮的味道,在空气里弥散开来。
“你瞎了……你……”
一辆白色的波罗乃兹牌轿车,急停在了马路中间。而车头的前面,正是一脸生气全无的孙建伍!
………
这几天文化宫的商租,已经让曲小影一连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了。
昨天下午文化局领导和单位的馆长、书记一起找了她谈话。谈话的内容就是,文化宫现在已经到了垂死挣扎,吊气缓命的最后时刻。各级领导和职工上下,都不希望曲小影再执拗着性子,阻碍文化宫场地的商租进行。
晚上回家的时候,就连一贯支持自己的父亲,也破天荒地训斥了她一顿。
除了训斥,父亲还告诉她,不要戴着有色眼镜去看待个体户和私人企业,去投资文化宫的场地商租。
受了委屈的曲小影,今天早上连早饭也没吃。
堵气囊塞地开着车,就想回单位自己一个人清净清净。
本来挺顺利的的一路,让她的心情多多少少逐渐恢复了平静。可就当自己刚拐过弯,还有几百米就要驶进了单位的时候。突然从马路边横跑出一个人,挡在她车头的前面,吓得她连喊带叫地赶紧踩下了刹车。
探出了半个身子,曲小影真想骂死这个过马路不长眼的“赶死鬼”!
可就当她张嘴的那一刻,曲小影才发现挡在她车头前面的人无比眼熟。
再瞪着眼仔细看了一下,当时就气的她的七窍,都他妈的差点没冒出了烟。
又是你!
推门下车,曲小影踩着高跟鞋,几步走到这人跟前。
“孙建伍,你是不是故意整我?上次你骑车,就是奔着我的车来撞我。这次怎么地?没车骑了,你人直接奔着车来?大道上这么多车,你就可我一个人祸祸是吗?你就是想自杀也能不能换个人不?”
气呼呼推了一把孙建伍,却发现孙建伍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曲小影纳闷的同时,赶紧拉住了孙建伍。
“我和你说话呢!你傻了?”
不对!
眼前的孙建伍目光呆滞,四肢都像个断了线的木偶。这才几天不见的工夫,他这是怎么了?
“孙建伍!你清醒一点!你怎么了?”
“孙建伍,你傻了啊?还是撞黄皮子了?”
咬牙犹豫了半天,曲小影抡圆了胳膊,照着孙建伍的脸上,卯足了力气给了他一耳光。
曲小影是个女人,打孙建伍这一嘴巴子,她也真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
看孙建伍被抽的差点没坐地上,曲小影赶紧一把扶住了他。
脸上的疼痛,顿时让孙建伍恢复了正常的神智。
“曲,曲大姐?你怎么在这儿?”
见曲小影正扶着自己,孙建伍明显就是一愣。
“我怎么在这儿?我倒想问问你呢?你是不是讹习惯我了?”
“什么讹习惯你了?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拨开了曲小影的手,孙建伍礼貌地退了一步。他想着尽量和这个女人保持一段安全的距离。
“第一次你骑自行车撞我,我认倒霉。你住院的医药费,也是我掏的。第二次了,你真是无惧无畏啊!凭着肉体凡胎跑到马路中间,直奔着我的车来,你不是讹习惯我了是什么?”
曲小影挑着好看的大眼睛,玉葱般的小手一指自己的车。
让曲小影这么一提醒,孙建伍才恍然大悟。
弄了半天,刚才自己神情恍惚地竟然跑到了马路上。要不是曲小影眼疾脚快,估计他现在又得被抬回县医院,当他妈的木乃伊去了。
“对不起,曲大姐,我刚才走路慌神儿了,不知道怎么跑到马路中间去了……”
孙建伍一脸抱歉地还没等说完,就被掐着细腰、瞪着丹凤眼的曲小影打断。
“我发现你这人不仅脑子不好使,嘴巴也是缺教养!大姐,大姐,我长得很老吗?现在世面上流行的、好听的词儿多了去了,什么小姐、美女、女士,你随便叫哪个也行啊!”
“行,曲小姐,我能走了吗?”
孙建伍对这个女人的第一感观不是太好,所以他也就不爱和她争论什么。
挑一个称呼叫完,他抬腿就想走。
“哎?哎?不是你这个人,一点绅士风度也没有吗?撞完了我,就一个赔礼道歉完事儿了?”
本来已经走出了几步的孙建伍,听着曲小影说着自己,不由得眉头一皱。
收回了已经迈开的步子,他转过身,正对着双手掐腰的曲小影说道:
“你也看见了,你的车子和我都没事儿。让你受到惊吓,我也给你赔礼道歉了。你还想让我怎么样?”
曲小影单手托在胸前,然后一只手捏着下巴,略微思考了几秒钟。
“吃早餐了吗?罚你请我吃顿早餐行吗?”
“没兴趣!况且我也没食欲!”
孙建伍冷冷地回了一句,转身又要走。
“不去你可别后悔!你那个姓丁的小兄弟,可一直找我批场地、批门市呢!”
曲小影边说边拉开了车门,一屁股坐进驾驶位后,脚踩离合就要打火。
“哎?你别走,曲大...不是,曲施主,你等等。吃,吃,你想吃什么?我请,我请。”
看着孙建伍弓着身子,拍打着车子的挡风玻璃,曲小影鬼魅地一笑。轻摇开了车窗,她斜着眼睛说道:
“上来吧,我领你去个好地方!”
“不是就一顿早餐吗?你把车停路边,前面文化宫广场不远就有一家豆腐脑,不用开车去。”
“土豹子!你也就配喝个三毛钱的豆腐脑!别废话,上车。”
要不是想着自己和丁子有求于这女人,孙建伍真是不想搭理这个心高气傲的曲小影。
无奈地咬着牙,他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一条腿伸进了座位里。
“你这身上什么味儿?怎么馊了吧唧的!赶紧坐后边儿去!”
“操!”
小声地骂了一句,孙建伍气鼓鼓地抽出了脚。然后拉开车子的后门,一猫腰钻了进去。
见孙建伍在后排坐稳当了,曲小影脚踩离合,拧着了钥匙门,一给油,这辆白色的波罗乃兹轿车发出轻快的声音,一溜烟儿就跑了出去。
一边开车,曲小影一边在后视镜里观察着孙建伍。
后座上的孙建伍环抱着两条胳膊,背靠在座椅上扭着头正看着窗外。
从侧面上看去,孙建伍的脸型棱角分明,面部的比例很好看。
上窄下宽的额头,两道浓重的英雄眉。高挺的鼻梁,稳重厚实的嘴唇和下巴上,虽然稀稀拉拉的冒出了不少还没修剪的胡茬儿。可是这些胡茬儿,衬托在这个有角有型的一张脸上,更加凸显出了一个男士的刚毅和豪放。
只是他的眼睛怎么看上去,总是带着一种和他这个年龄段不常有的沧桑和忧郁。更准确地说,那是一份让人远看着心疼,近看着心碎的忧伤。
能有这种眼神的人,一定是经历了常人所没经历的痛苦,完全地靠着非凡毅力,挣扎着从苦难中走出来的男人。
曲小影突然感觉,眼前的孙建伍有太多的秘密,太多的故事。
准确的说,他的身上更像一块磁铁,一举一动都会吸引周边的人。
孙建伍。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而靠在座椅上,看着车窗外的孙建伍,却没有曲小影“发春”般的好心情。
因为此时他的脑子里,仍然都是柳春梅的影子。
摸着怀里面柳春梅留下来的信,孙建伍想的最多的,就是昨天晚上在“忘情旅店”里和春梅发生的一切。
昨天晚上,柳春梅从最初的清纯变成了疯狂。两个人把所有的爱意都化成了狂风暴雨。
直到后来,一切风平浪静后,这份爱,也保留在了那块雪白的床单上。
为了这份爱,孙建伍在旅店结账的时候,多花了四块五。
因为旅店的服务员说了,弄脏了床单就得赔…
………
曲小影的车子开的很快,也很稳。
看得出来,她的驾驶技术很好,应该是个老司机。
穿过了两条街道和一条主路,曲小影把车开进了县宾馆,随后停在了宾馆后面的停车场里。
下了车,孙建伍望着县宾馆的三层小楼,就彻底地懵逼住了。
“不是曲,曲姑娘,你拉着我上这儿干吗?吃早饭?”
白了一眼孙建伍,曲小影背好了小挎包,锁好了车门说道:
“不吃早饭,难道咱俩来这里开房啊?土老帽儿一个!还有,你以后也不用叫我什么姑娘、施主的了,直接叫我曲小影就行。”
“哦!行。那我就叫你曲小影好了。不过,吃顿早饭犯得上来这么大个馆子吗?这里都是炒菜。”
孙建伍说完,捏捏了口袋里毛票。
他心里合计着,领这个女人来这么大个地方,吃顿饭得花多少钱。
看出了孙建伍的小心思,曲小影“呵呵”笑了几声。然后一把拉过了孙建伍的胳膊,豪迈地说道:
“走吧,小气鬼。今天这顿饭,我请你!”
挎过了孙建伍的胳膊,曲小影抬腿就要往宾馆里面走。
可没走了几步,曲小影一推孙建伍的胳膊:
“你身上这味儿可真难闻,你是多少天没洗澡了?看你头不梳、脸不洗、胡子也不刮的,别告诉我你这几天是加入了丐帮,沦落成了要饭花子了吧?”
拢了一把被风吹乱的发型,孙建伍一扭脸:
“要饭?你见过长这么帅的要饭花子吗?不是你请吃饭吗?快走,我饿了。”
说完,孙建伍背起了双手,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给人的感觉,就像是老电影里的正面英雄人物。
几步走到宾馆的正门。
门口的服务员满脸堆笑地,朝着孙建伍礼貌的说道:
“对不起同志,收泔水,请走后门…”
哈哈…哈哈……
“...”
望着一脸黑线的孙建伍,走在后面的曲小影捂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
………
看的出,曲小影和县宾馆的人很熟。
因为孙建伍发现,和曲小影进来的时候,每个人看见她,都会面带微笑地主动打招呼。
而这种打招呼方式,绝对不是普通的,迎接客人的那种。
所以孙建伍很好奇,这个曲小影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两个人找了一个幽静的位置刚坐下来,服务员就端来了茶水和菜单。
曲小影连菜单看都没看,直接对着服务员说:
“还是老样子,就是告诉老牛一声,牛奶粥的燕麦片再碎一点。我这两天说话多,嗓子有点难受。”
倒了一杯茶水,曲小影的眉头又是一皱。
“还有,把这壶茶也换掉吧。上份新鲜的菊花茶,我喝不习惯绿茶这个味儿。”
服务员点了一下头,转头看着正翻着菜谱的孙建伍。
“请问同志,您想吃点什么?”
放下了菜单,孙建伍手指着几样,装着见过大世面的样子,说道:
“松鼠桂鱼、软炸虾仁、再来一个锅包肉吧。哦,麻烦和后厨说一声,锅包肉用的里脊肉要嫩点儿的。过油的时候,火也别太硬,我最近牙口不太好…”
还没等他牛逼闪电地说完,曲小影一把抢过了孙建伍手里的菜单。
“想什么呢?一早上,你点一堆这么油腻的东西。再说等你吃完了,我这班儿也不用上了。”
拿过菜单,曲小影边递给服务员,边说:
“给他来一份西式早餐,再加一份和我一样的燕麦牛奶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