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侯府
宁远侯顾偃开眉头紧锁,目光凝重地看向长子顾廷熠:
“熠儿,如今西疆战云密布,西夏贼子悍然入侵。
若战事持续吃紧,怕是为父也得率领禁军奔赴前线了。”
顾廷熠虽常年居家,但胸中韬略不容小觑。
他神色笃定,朗声道:“父亲不必过于忧虑,依孩儿之见,西夏人在忠诚伯爵徐大人手中,绝讨不到半分便宜。”
“何以见得?”顾偃开疑惑地挑眉。
“回禀父亲,忠诚伯爵实乃天纵奇才。
自八岁崭露头角,治理黄河、组建登州水军,所行之事从未有过败绩。
当初前往西疆任职前,他便未雨绸缪,提前派人疏通黄河河道,这份深谋远虑,非常人所能及。
在西疆任职的短短数月间,他主持疏通渭河河道,招揽能人设立市易司;于渭河源头的险要之处修筑坚固堡寨,训练出数万番兵弓箭手,为秦州铸就了一道坚实屏障。
此外,像秦凤路都监郭奎、转运副使李师中这些反对熙河开边的阻碍,也已被尽数清除。
如今忠诚伯爵统领的秦凤路,内无忧患,外有天险,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依孩儿之见,他只需坚守城池,实行坚壁清野之策,静待战机便可。
反观西夏,国内因为榷场关闭导致民生凋敝、困顿不堪。
西夏国主李谅祚仓促起兵,粮草必定难以持久。
若是无法在我朝抢到粮草,不出两个月,西夏军队必定不战自退。”
顾偃开仍有疑虑:“可万一西夏人在西疆取胜了呢?”
毕竟,庆历年间,西疆军队曾经历三次大败,这始终是大周朝人心中难以释怀的阴影。
“孩儿以为,即便忠诚伯爵遭遇挫折,也绝不会惨败。
父亲可还记得,徐伯爵出征时,带了一支登州水军舰队前往西疆?”
“那登州水军不是用来运送禁军的吗?有什么特别之处?”
顾廷熠轻咳一声继续分析道:“将登州水军留在西疆,徐伯爵此举绝非偶然。
这支水军实力强劲,纵横渤海、黄海,令辽国水军不敢轻举妄动。
孩儿推测,徐伯爵定是要借助这支水军在西疆施展奇谋。”
顾偃开恍然大悟,惊道:“熠儿,你是说徐伯爵要用却月阵?”
作为熟知兵法之人,他瞬间明白了其中关键。
顾廷熠郑重地点头。
顾偃开长叹一声:“虽是绝妙计策,但徐伯爵兵力有限,这一战最终胜负难料,唯有祈求上天庇佑大周了。”
父子二人陷入沉默,心中皆是沉甸甸的,为西疆战事,更为大周朝的命运。
…
与此同时,小秦氏正半倚在后院房中,手中捧着一本南唐诗集,细细品读。
看到南唐后主李煜虽文采卓绝,却因不谙权谋,最终落得个凄惨身死的下场,不禁幽幽一叹:“生于帝王家,却不通权谋之道,当真是愚蠢至极。”
她收回思绪,抬眼看向一旁的心腹向妈妈:“庭苇又跑去哪了?”
向妈妈斟酌着措辞:“回大娘子,三公子去樊楼看杂耍了。”
小秦氏眉头紧皱,语气满是嫌弃:“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三少爷年纪尚小,再过些时日,说不定就懂事了。”向妈妈连忙出言宽慰。
“你不必替他开脱,我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我心里清楚得很!”
小秦氏话锋一转,“二郎在南边近况如何?”
“据江南西路传来的消息,二少爷得了个庶女。
不过,二少爷在白鹿洞书院课业优异,名列前茅,今年秋闱极有希望考中举人。”
向妈妈小心翼翼地回答,她深知顾廷烨是小秦氏的眼中钉。
小秦氏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白家那种下贱的门户,竟能生出顾廷烨这样有出息的儿子!
我东昌侯府门第显贵,却养出个这般不成器的东西!”
她顿了顿,又问,“老爷和大郎在前厅聊些什么?”
“前院的下人说,大公子和侯爷正在商议西疆战事。
听说西夏人东进,朝堂上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大郎倒还有闲心议论这些。
就算他能多活十年又如何,反正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
只要解决了二郎,宁远侯府的爵位迟早会落到我的庭伟手中!”
小秦氏轻摇团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向妈妈谄媚地附和:“大娘子说得极是。听说昨日朝堂上,大臣们还在商议要不要处置忠诚伯爵呢。”
提到徐子建,小秦氏眼神中闪过一丝忌惮:“那姓徐的深受官家宠信,哪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我倒是盼着那个小庶子死在西夏人手里,可那小子狡猾得很,西夏人恐怕很难占到便宜。
我们还是先趁着他没回来,想法子解决掉二郎,免得夜长梦多。”
说着,她抓起桌上的南唐诗集,狠狠扔到炭盆里,喃喃自语,“为什么二郎不是我亲生的呢?”
跳动的火光映照着她阴沉扭曲的脸,“去告诉那个南曲戏班的曼娘,让她死死缠住顾廷烨,绝不能让他安心读书!”
“是,大娘子!”向妈妈领命,匆匆退下。
…
英国公府内,雕梁画栋的花厅中,茶香四溢。
英国公夫人慵懒地倚在湘妃竹椅上,膝头放着一卷佛经,静静聆听着窗外秋雨敲打芭蕉的声响。
“母亲,西疆的战事闹得满城风雨,如今茶坊酒肆里,人人都在议论此事。”
英国公独女张桂芬将刚沏好的碧螺春轻轻放在案几上,眉间满是忧虑。
“前日兄长进宫述职,说朝堂上为了是否增兵西疆,大臣们争论得不可开交。”
英国公夫人放下佛经,微笑的看向女儿。
“你父亲昨日从军营里回来,发了好大的脾气。
有些文官总想着以和为贵,却不明白面对豺狼,哪有道理可讲?
不过说起这次战事,你父亲倒是难得夸赞忠诚伯爵徐公子,确实有些本事。”
张桂芬顿时来了兴致,在母亲身边坐下:“听闻徐大人到了西疆后,将秦州治理得固若金汤。”
英国公夫人微微点头,眼中露出赞许之色,“你父亲说,徐子建把登州水军调到西疆,绝非随意之举。
秦州地势险要,只要徐子建坚守城池,实行坚壁清野,西夏人粮草不足,强攻之下只会损兵折将。”
张桂芬皱眉思索:“可西夏李谅祚来势汹汹,难道他不会绕开秦州,攻打其他州县吗?”
英国公夫人唇角泛起一抹浅笑:“你父亲夸赞徐子建在渭河源头修筑堡寨、训练番兵,又设立市易司安抚河湟番族民心,此乃知兵之举。
加上如今秦凤路内患已除,就算外敌来犯,也能稳守不失。
依你父亲估计,不出两个月,西夏就只能退兵。”
英国公夫人望着窗外的天空,轻叹道,“只可惜,朝堂上真正懂军事的人太少,尽是些纸上谈兵之辈。”
张桂芬若有所思,有些担忧道:“母亲听说有人弹劾徐公子拥兵自重,还想把他调回汴京城。”
英国公夫人脸色一沉,手中茶盏重重落在桌上:“糊涂!这个时候临阵换将,与自毁长城有何分别?
你父亲气得说,要是那些文官敢动徐子建,他就上书请命,亲自去守西疆!”
母女俩正说着,忽听廊外传来脚步声。
英国公夫人神色一紧,低声叮嘱:“这些话出了这花厅就不要再提。
西疆战事未平,朝堂上暗流涌动,咱们家更要谨言慎行。”
…
齐国公府内。
平宁郡主看到儿子心不在焉地坐在书房里,一脸关切的问道:“衡儿何事心不在焉?”
齐国看到母亲进来,连忙站起身来行礼道:
“回母亲,今日课堂上庄学究和我们说起了西疆战事。
如今西疆战事沸沸扬扬,朝堂上下争论不休。
孩儿心中多了几分思虑,希望徐伯爵的秦凤军早日打败西夏贼子!”
平宁郡主轻嗤一声,她拿起团扇轻轻摇晃,眼中满是不屑:“衡儿怕是要失望了,那个徐子建,不过一介文人,平日里舞文弄墨尚可。
如今碰上西夏这样的虎狼之师,我看呐,必定手忙脚乱、方寸尽失。”
齐衡有些不解,“可听闻徐伯爵在西疆也做了不少实事,修筑堡寨、训练番兵……”
“哼!”
平宁郡主打断儿子的话,“那可都是欧阳学士的功劳。
徐子建纸上谈兵容易,真到了战场上,刀剑可不长眼。
西夏人个个如狼似虎,久经沙场,他一个文人,能有什么本事?”
她眼神轻蔑,“就算这次没丢了性命,战事若不利,官家一怒之下,贬官夺爵都是轻的。”
“母亲,会不会是您多虑了?
徐伯爵之前治理黄河、组建水军,也颇有成效。”
齐衡小声辩驳道。
平宁郡主冷笑一声,“那不过是运气罢了。治理黄河、组建水军依仗的不过是手下之人以及官家的支持,哪能与行军打仗相提并论?
行军打仗靠的是谋略、是胆识,他一个文人,能懂什么?”
她放下团扇,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我看呐,这次西疆战事,徐子建必败无疑。
朝廷左右不过是重开榷场,赔点银钱罢了,无伤大碍。
衡儿,你还有两年多就要会试了,还需将心思放在科举上,为我齐国公府挣些功名回来…”
齐衡见母亲如此笃定,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默默看书。
他心中却仍对徐子建抱有一丝期待,希望他能大破西夏。
平宁郡主望着齐衡重新拿起书的身影,又拿起团扇轻轻摇着,继续盘算着自家儿子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