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传媒度假区里,游客们热情似火。
上空,太阳缓缓下山。
而与魔都万里无云的天气不同,今天首都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忠犬八公的故事》剧组由于拍摄时间充裕,便暂停了下午的拍摄,让大家好好休息。
陈潇倒没闲着,开着车来到公司大楼。
在一声声“陈导好”的问候中,迈入电梯,按下15楼的按钮。
他刚才打电话问过方荣,《仙剑三》剧组下午也没拍摄计划,方荣人在公司。
他便过来看看拍摄情况。
不过,《仙剑三》剧组放假不是因为下雨,而是因为他们完成了在影视城的拍摄计划,接下来要去各地取景。下周要去的第一站是潇湘的凤凰古城,为茂茂心心念念的长安城取景。所以今天下午就让演员和摄影组放假,让大家好好休息。
不过,这不代表整个剧组都放假。
《仙剑三》拍摄日程很紧,所以在拍摄过程中进行一些后期制作过程。后期制作人员今天应该还在工作。
过会问问方荣,方便的话,一起去终混棚看看。
终混棚?是负责最终混音的场所。也就是将电视中的对白、音效、音乐等所有声音元素混合在一起,创建最终的音轨。
这个步骤非常关键。加之《仙剑三》的音乐本身对剧情增色不少,这个步骤的分量就显得尤为重要。
自己今天难得有空,尽量过去瞧瞧。
如他所料,公司主楼旁边八层高的副楼里,六楼的后期制作基地的终混棚里正亮着灯。
黄色暖光打在地板与墙壁上,让整个房间看起来十分柔和。
正中间是个巨大的调音台,调音台对面的墙上挂着大型投影屏幕。
调音台另一侧,终混师小卢坐在一大排大大小小的显示器与调音按钮前,把鼠标拍在桌面上,紧闭双眼打哈欠,边=伸了个懒腰。
终于搞完这个造孽的片段了!
俗话说,万事开头难,然后中间难,最后结尾难。难了一整天,可算搞完了。
哈欠刚打了一半,门口就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她立刻收起懒散的样子,端坐着道:“请进。”
一位四十多岁的偏瘦的女士走进来。脸庞棱廓分明,眼神如往常一样锐利,但脸上又挂着淡淡的笑容,似乎遇到了什么好事。
小卢立刻绷紧身体起身,“刘姐好。”
这人是她的顶头上司,剧组的录音与音效指导。
“刘姐您坐。”她把自己的椅子往边上拉拉,又从旁边拖了个椅子过来,“刘姐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吗?”
刘姐笑笑,坐到椅子上,“没什么。咱们公司的乐园今天开放新区域嘛,看游客的反应挺有趣的。”
“哈哈。”小卢笑了笑,内心暗暗嘀咕。
可恶,自己都快忙成陀螺,她居然在刷手机,甚至还可以美其名曰:掌握市场动向。
还是当领导好啊。
刘姐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喝了口手里的咖啡,“今天有完成的片段吗?我看一下。”
小卢点点头,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幸灾乐祸的感觉。
这不正好嘛。我难受你开心,不如咱们大家都难受。
既然你要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嘿嘿。
“有的!”小卢脸色淡定,握着鼠标的手却激动得有点颤抖。
刘姐放下咖啡杯,惊讶地打量她,“小卢,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我太喜欢这个片段了,有点激动。哈哈。”说着,她移动鼠标,点开文件夹,打开刚刚导出的视频。
视频处于待播放的状态,小卢拿起一旁的耳机,“您戴耳机?”
“直接外放吧。”
小卢眨眨眼,“呃,好,好的。”
她咽了咽口水,重新看向屏幕。
没关系,她已经有抗体了!
她深吸一口气,按下播放键。
与此同时,旁边的刘姐拉了下凳子,坐直身体看向五米外的大屏幕。
屏幕中出现徐长卿的面孔。
他有些沧桑、迷茫地站在一片幻境,脚下是紫黑色的浓云,周围闪烁着黄绿色的光芒。
忽然画面变换,他周围出现了七扇槅扇门,并在他周围迅速旋转。
终于一扇槅扇门停在他面前,嘭的一声打开。
里面一位母亲刚刚诞下婴儿。
邪剑仙的声音响起:“人生的开始始于哭声。大人们都在笑,可知道婴孩内心的恐惧?他们愿意来到这个陌生的天地吗?”
这扇门嘭的关上,下一扇门划到镜头前。
哐的一声门打开。
啪!书被摔到地上。
配乐《雪见落入凡尘》也在此时打到小高潮,沉重的弦乐响起,每一拍仿佛都砸在人的心上。
在一块“竹无俗韵”的牌匾下。
舞台光打在一对父子身上。
一身麻布衣衫的中年男人对着跪在地上的不足十岁的儿子怒喝道:“礼义廉耻,你到底懂不懂啊?教你多少遍了?”
灯光一转,打在男孩前方大肚便便、身穿绫罗绸缎的夫子身上。
在那块赞美人与竹子一样不粗鄙,高风亮节的“竹无俗韵”牌匾下。
父亲对夫子一脸讨好地媚笑道:“都好商量,都好商量。一切好办,一切好办。”
灯光再次打到孩子身上。
他拿起被摔在地上的书,低头看着手里书本,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说的跟做的不同,为什么我要读一些大家都不相信的道理?到底我何时才会长大?何时才可以出去玩呢?”
听到这道稚嫩的声音,小卢尽管看过多次这个片段,但之前看的大多是非常碎的片段。再次重新看一遍成片,还是不禁眼神暗淡。
她也有过这个困惑。
别说社会,就连教那些道理的地方也反其道而行之。
所以这些年,她学的、她背的都算什么?
可还不等她多想,这扇门也被关上。她就像门里的那个孩子一样,还没来得及深想疑惑,就进入了下一扇门。
下一扇门打开。
音乐也稍稍变调,清脆的扬琴声凸显出些许童真。
长成少年的孩子看着自己身上变短的衣裳,有些苦恼,“长得太高了,弟弟不跟我玩,哥哥又嫌我小,什么都做不成,快点长大吧,爹说长大了要成家,那什么叫成家呢?”
小卢轻叹一口气。
是啊,什么叫成家呢?
然而还不等她多想一点,也不等那个孩子多想一点,门开门关,他迎来了洞房花烛夜。
坐在“敬如宾”的牌匾下,他掀盖头的手在空中停下,心中暗自犹豫,“我真的长大了吗?作为丈夫,一家之主的重担,我承受得了吗?”
在有些无奈与悲壮的音乐中,他目光迷茫,扯下了新娘的盖头。
小卢倚着椅背,无奈轻哼。
她也是啊……都二十八了,还觉得自己是个孩子。
本以为长大后她会成为一名长发飘飘踩着高跟鞋身穿精致套装的精英。
可现实却是,每天穿着卡通卫衣,吃辣条吃薯片,上午想中午吃啥下午想晚上吃啥,半夜想到鸡腿还会流口水的吃货。
似乎除了样貌成年,身体老年以外,一切都和以前没多大差别。
每天不过是在努力演好一个情绪稳定的成年人罢了。
这样的她真的长大了吗?真能迈向三十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