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当那藤条裹挟着呼啸的风声,落下第一下的时候……
季祈永就知道了,自己是踩到秋庭桉底线上了。
秋庭桉心中那座压抑许久的火山,彻底引爆了!
每一下鞭笞,都似一条吐着烈焰的火蛇,在他的肌肤上无情地蜿蜒游走,所经之处,燃起阵阵剧痛。
然而,身体上的疼痛,相较于内心汹涌澎湃的愧疚,却显得那样渺小,不值一提。
他是秋庭桉一手养大的。
对外,为了巩固他的地位,秋庭桉不顾那些铲除异己的骂名。
默默将所有的脏水,都揽到自己身上,心甘情愿,为他背负起世人的指责。
对内,小到日常的饮食起居,诗书礼法的教导,事无巨细,大到关乎国家命运的政事,秋庭桉无不殚精竭虑地为他操持。
可如今,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他为了外人,一次又一次地将那锋利无比的匕首,狠狠地刺向最爱他的人。
还故意用那冷漠疏离的态度,将二人之间的情感纽带,冻得支离破碎。
在这期间,秋庭桉不止一次、两次的安抚他,引导他……
希望他说出心中的压力,可他呢?
秋庭桉信他,他便给他下毒;
秋庭桉护他,他煽动舆情施压;
秋庭桉爱他,他刻意疏远排斥……
他就像一个恃宠而骄,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的小孩,每一步都是在秋庭桉的心上,狠狠地踩上一脚。
“师父……永儿真的知错了……”求饶的话语,在他的喉咙里翻滚了无数次。
可每一次当他鼓起勇气,让那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颤抖的嘴唇间溢出时,迎接他的却是更加猛烈、更加无情的惩罚。
那藤条就像来自地狱的刑具,在恶魔的驱使下,疯狂地挥舞着。
每一下都像是要把他的灵魂从身体里抽离出来,让他的身体和心灵一同在这无尽的痛苦中颤抖、哀嚎。
随着时间缓缓前行,额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多,起初只是如清晨草叶上的露珠般,星星点点地闪烁着。
渐渐地,那些汗珠汇聚成了豆大的水珠,它们一颗接着一颗,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从那因痛苦而扭曲的额头滚落。
直至还剩下半刻钟就要上朝的时候——
秋庭桉手中的藤条“砰!”的一声,如同一道惊雷般,被狠狠甩到了衣柜上。
“啊!”巨大的声响在房间里回荡,震得季祈永的耳朵嗡嗡作响。
太痛了,这种痛是如此的刻骨铭心。
它不仅仅是藤条抽打在身体上那种火烧火燎、如万蚁噬心般的刺痛。
更是一种如灵魂被千刀万剐般的心灵折磨。
听到那“砰”的一声,身体下意识地剧烈颤抖起来。
哭得声音哽咽,那原本明亮的眼眸里此时噙满了泪水,眼神中交织着自责、无助和伤心
是孩子在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不可挽回的大错后,面对可能永远失去最珍贵之人的恐惧。
他抽噎着,声音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地说道:
“师父……不要……不要罚永儿了……永儿……真的……知道错了……呜……”
“以后……永儿……会改的!”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脸就被秋庭桉那只大手如铁钳般狠狠掐住。
秋庭桉的指尖就像是尖锐无比、浸满毒液的钢针,深深嵌入他的脸颊。
每一丝压力都像是要将他的骨头捏碎一般。
瞳孔因恐惧而急剧收缩,眼中的血丝如同蛛网般密布,那原本清澈的眼眸此时已被恐惧染成了血红色。
季祈永试图挣扎,可身体却因过度的疼痛和恐惧而变得绵软无力,就像一摊烂泥般瘫倒在地上。
“殿下不是喜欢用太子之位压臣么——”
透着刺骨的寒意和深深的失望。
秋庭桉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形成了一道深深的沟壑,那沟壑中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痛苦。
秋庭桉试问自己不是一个好师父,可他在弥补,在一点点学习。
在爱人的身份上,他自问,从未有任何对不起季祈永的事情。
可为什么!!!
眼中闪烁的愤怒与痛心,如同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利刃,直直地刺向季祈永的灵魂深处。
“臣满足殿下,如、何——”
说着,他猛地一甩手,将季祈永的脸甩开。
他缓缓站起身来,身姿挺拔如松,却又透着一股令人胆寒的威严,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居高临下地看向狼狈不堪的季祈永,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只。
在俯瞰着一个犯了不可饶恕的罪人,没有丝毫的怜悯与同情。
“不要……不要!”
季祈永的眼中瞬间充满了惊恐,瞳孔因恐惧而急剧收缩,几乎变成了两个小黑点。
头发在剧烈的晃动中变得凌乱不堪,几缕发丝,贴在满是泪痕的脸上,更增添了几分狼狈。
“师父,永儿真的知错了……您别这样说……”
他伸出颤抖的手,试图抓住秋庭桉的衣角,“永儿跟师父说……永儿好好跟师父谈……”
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在空气中颤抖着。
可谁知,这一次秋庭桉是真的失望至极,他的心就像被无数次践踏后的荒原,一片荒芜死寂,没有一丝生机。
他不想再听季祈永的任何一句解释。
在他看来,那些话语此时都如同轻飘飘的泡沫,在这残酷的现实面前,瞬间就会破碎消失。
他伸出手,用力地按在季祈永的嘴巴上。
眼神冰冷得,如同极地终年不化的冰川,没有一丝温度:
“三天后,臣要殿下的反省书,以及未来三天内,臣和殿下只是君臣,再无其它关系——”
“三天后,殿下若觉得习惯了这三天,臣便尊重殿下的结果!”
这话如同冰冷的判决书,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暂时划上了一道残酷的分割线。
这下子,闹脾气的小孩子像是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脚,彻底害怕了。
他再不敢任性,不哭喊着疼,也不再无理取闹。
只是用那双哭得,红肿如熟透樱桃般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死死盯住秋庭桉。
眸中满是哀求,仿佛一只受伤的小兽在祈求猎人的怜悯。
“师父……别不要永儿……永儿知道错了……永儿真的知道错了……”
声音带着哭腔,颤抖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心底艰难地挤出来。
“永儿错了……对不起师父……”
泪水划过他那满是泪痕的脸颊,滴落在地上,汇聚成一小片悲伤的水渍。
哭的让人心疼。
秋庭桉却只是冷眼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眼前这个孩子的痛苦与他无关。
随后,他转身就要离开,那决绝的背影,就像一把利刃,刺痛了季祈永的心。
“师父!师父!”
季祈永心急如焚,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撑起身子,朝着秋庭桉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手。
然而,秋庭桉却猛地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
手指用力地扣在他的手腕上,那力道之大,像是要把所有的愤怒和失望都宣泄在这只纤细的手腕上,疼得季祈永眉头紧皱。
“还不听话——”
眼底一片猩红,那是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翻涌,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殿下是准备连这三天机会都不要了,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