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挽着胳膊，走在陌生的街头，混在陌生的人群中。像那些普通寻常的亲密情侣一样，像在约会又不像在约会。厉尘扬的一只手插在我的衣兜里，十指纠缠，我手腕上的银铃铛发出微弱的声响。
我觉得，我有点儿过分。不，是他有点儿过分。明目张胆、目睽睽之下吃我豆腐。他握着我的手，温凉的指腹在我的掌心，爬来爬去。
“你干嘛？”我咬牙切齿，使劲地把手抽出来。
但他的手像钳子一样，死死地将我禁锢住。
“这件事我想了很久了，拉着心爱女孩儿的手，走在陌生的街道，穿过陌生的人群，漫无目的地走啊走啊！走到——”他停了下来，走到了美食街。
一条长街，华灯烁烁，热气腾腾的人间烟火。
我挣脱他的钳制，跑到美食摊前，要了十串小羊肉串，烤鸡翅，烤鸭肠……抱着一只大纸杯将那些沾着红红辣椒粉的烧烤递到他面前。
厉尘扬拧着两道青眉，看着那些还冒着热气的肉串，痛不欲生地望着我，“一定得吃吗？我从没吃过这些东西！”
我抓起一串鸭肠塞进他嘴里，他吓了一跳，差点尖叫起来。
“请你吃烤串而已，搞得我要强奸你似的。”我吃着咸辣的羊肉串，沿着街边慢慢地走着。路过一家臭豆腐小食店，又要了一份臭豆腐。
厉尘扬追上来，要他命一样地将那串鸭肠送入嘴里。他辣得老泪横流。
我在奶茶店买了杯奶茶给他，他一边吸着奶茶一边嘶嘶地叫着，“原来你喜欢吃这种东西。”
“吃嘛？”我用竹签挑着黑黑红红的臭豆腐，大口地吃着。他避之不及。
我便递了一串羊肉串给他，“这个不辣的，尝尝！并不是我喜欢吃这种东西，我一年也吃不了一次。只是带你体味一下不一样的生活趣味。大少爷也尝尝咱平民小老百姓的生活滋味。”
厉尘扬端着奶茶，扬着羊肉串，浅尝了一口，笑着，“你觉得这个有趣味？有机会带你去草原吃烤全羊，好不好？”
“好啊！”我笑眯眯地道，往前走去。
“怎么一下子那么乖了？”厉尘扬跟在屁股后面问。
“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乖女孩儿吗？我们女人也喜欢诚实可靠的男人，不说谎话，不骗人的。你会不会骗我？”我冷不丁地问。
“怎么会呢？我怎么舍得呢？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啦！”厉尘扬依然笑着。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唱那首歌？”我眼风淡淡地望着那张莹白帅气的脸。
“什么歌啊？”厉尘扬抬脚往前走，他装傻的功夫真是一流，“咦，前面在干嘛？”
穿着圣诞老人套装的人在街头派发着小礼物，一枝玫瑰花。
“先生，玫瑰花送给您女朋友好吗？我们店新开张，现在超级大酬宾，买一送一哦。”圣诞老人将一枝鲜妍的玫瑰花递了上来。
厉尘扬看着那朵花后退两步，见我漫不经心地走过来，又上前接过玫瑰花，抬眸望着我，“圣诞老公公也不容易呀，大冷天的还加班加点的做业绩。我们去看看好不好？”他把玫瑰花递给我。
我接过那枝玫瑰花，插在衣袋里，被他拽进一家金器店。灯光如雪，门口披着“xx黄金开业大吉”红色绶带的高挑女店员妆容精致地将我拦了下来，“抱歉，先生女士，这个……吃食不能带入店内。”女店员漂亮的小手优雅地鼻子下扇着。
我转身就走，厉尘扬追了上来。
一个穿红色棉服的小姑娘不小心撞了我一下，那玫瑰花掉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啊！”小姑娘拾起地上的花，弹去上面的灰尘。
“没关系，送给你了。”我潇洒大方地摆摆手，“鲜花赠美少女。”我摸摸那小姑娘嫩嫩的脸。
“谢谢姐姐。”小姑娘嫣然一笑。
“小妹妹。”厉尘扬叫住她，“帮哥哥一个忙呗！帮我们拍张合影好吗？”
厉尘扬拖着我站在那株高大挺拔的圣诞树下，满脸笑意，满眼霓虹，灿若星辰。
小姑娘将手机递还给他，他接过一看，直摇头，“这个不行，等姐姐笑了，你再拍。”
小姑娘笑着点头，给他支招，“姐姐不开心，你得哄哄她呀！”
“这小丫头有意思，你还教我呢！”厉尘扬笑着从身后一把抱住我的腰，冷不丁的被他悬空抱在怀里，我吓了一跳，尖叫着，大笑着，“你干嘛呀？”
厉尘扬抱着大笑的我，站在那棵翠绿的圣诞树下，满天星光，银河幽远。
离开美食街，厉尘扬跟在我身后。
我一屁股坐在那圆圆的石墩上，逛了一晚上，我走不动了。
“来，我背你。”厉尘扬一把拉起我，背着我穿过h城古街，夜色清冷，天上挂着半枚朦胧的月亮。
“厉尘扬，你唱首歌给我听吧！不要听那个你的脸我的脸什么的，我要听《月光光》。”我伏在他的后背上，望着天上的月亮，想起谢光寒唱的那首童谣，催眠神器。
“月光光照地堂
虾仔你乖乖训落床
听朝阿妈要赶插秧咯
阿爷睇牛要上山冈
虾仔你快高长大咯
帮手阿爷去睇牛羊
月光光照地堂
虾仔你乖乖训落床
……”
“万宁，你睡着了吗？”他一边走，一边扭头轻声问，“万宁，圣诞节有一个派对，我需要一个女伴，你陪我去好不好？”
“像夏小姐生日派对那种吗？要穿很夸张的礼服裙子，珠光宝气，俊男靓女，盛世繁华……”我箍着他的脖子，感受到那具身体的温热。“不去。”
“别这么快拒绝我啊！你想不想见见小胖？派对结束后，我带你见小胖，小胖一定很钟意你的。”厉尘扬背着我进了电梯，电梯里一对男女见他进来往里面挪了又挪。
“死人，你看看人家男朋友多好，把女朋友背着回来。我让你抱抱我，你都嫌弃。”女的嗔怪道。
“说不定是路边捡回来的……”男的嗤笑着。
我一把拽住他的衣领，附在他耳边，喃喃道：“老公，我肚子不舒服，你走快地啦！”
“好哦，马上就到房间了。”厉尘扬憋着笑柔声道。
他开了门，插上电卡。
我从他的后背上滑了下来，站在一片雪亮的灯光里，刺眼，炫目，恍然梦中。
我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疼得冷汗直冒。
“怎么啦？真的肚子痛啊？快起来，去医院。”厉尘扬蹲在我跟前，我趴在地上，他扶着我的膝盖。
“不用上医院，我怕太麻烦你了。抱歉，我上个洗手间。”我推开他，挣扎着进了洗手间。
唉，果然，体验生活是要付出代价的。不知道是哪样东西吃坏了肚子。我上完厕所站在门边，几近虚脱，脸色苍白地看着那人。
“万宁，你怎样？要不要紧？”他紧张地看着我。
“我没事了，只是有点肠胃不适。我得冲个凉。”我关上洗浴室的门，脱掉衣衫，放水冲凉。
“万宁，我带了换洗衣物，干净的。我给你放在门口台子上了。”
我穿着他的宽大的t恤，裹着头巾，湿淋淋地走出来。
厉尘扬倒了杯热水放在桌上，取出电吹风机，插上电源，把我按在床头，“我帮你吹头发。”他解开我头上的毛巾，将湿发散开，打开吹风机的开关。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的手穿过我的长发，触碰到我的颈脖。
“厉尘扬！”我抬头看他，“给我吧，我自己oK的。”
“你真的oK？”他不相信似的盯着我，把电吹风机递给我。
我吹着头发，头晕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