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赵夫妇俩很热情地留饭,赵妈妈在厨房热火朝天地忙着炒菜,我本想去帮忙,可一进厨房我就被那油烟味熏得要生要死的。
我感觉我比厉尘扬还需要那野生蜂蜜,入冬后我越发地敏感起来。
厉尘扬和老赵坐在院子里聊闲天,老赵抽着水烟筒,厉尘手上也夹着一支烟。
这是我第一次见那个干净漂亮的男生抽烟,他的手指很漂亮,颀长白皙,骨节匀称。是一双极适合弹钢琴的手。
那一老一少在院子吞云吐雾,我沿着院墙无聊地看那些花树,结着漂亮小果子的金桔树,一粒粒青青黄黄地在风里摇着。趁人没注意的时候,我偷偷地摘了两只,在衣袖上擦了擦,送进嘴里,咬破桔皮,满嘴生津。又酸又甜。我忍不住又摘了两只,藏在掌心。
“抓到一只偷果子吃的小猴子。”厉尘扬嘴里叼着半截儿烟,伸手揪住一只金桔用力扯了下来,看着那莹润的小果子,问道:“好吃吗?”
他学着我的样子在衣袖上擦了擦那小小的果子,取下烟,放在唇边,轻咬了一口,一双俊眉皱得像风中凌乱的风筝线。
我红着脸,瞪了他一眼。走到他方才坐着的板凳前,一屁股坐下,晒着暖暖的太阳。老赵已经走了,院子里只有我俩。
“万宁,问你一件事。”厉尘扬在我身边坐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我的脸我的眼睛。
“什么事?”我伸长腿脚,将那小金桔塞进嘴里,心情愉快地啃着。酸酸甜甜,满嘴生津。
“我说了,你可别生气?”他讪讪地看着我。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好气地道。
“你……你是不是怀孕了?”说罢,他往后一仰,怕死一般地远远躲开。
我一愣,气急败坏地将手上的桔子一把往他脸上掷去,“你才怀孕了,你全家都怀孕了。”
厉尘扬接住了一只金桔,一手挡着头,“那敢情好,我们家现在要是有人生娃了,那老爷子会乐呵死!”他望着我,“你不觉得自己最近古古怪怪的么?你……你还是去Jayson那里好好做个检查吧!”
我腾地站起来,一脚踢翻凳子,“你有病啊,我都没有……”不,我确实有。想起那天被那负心汉可怜兮兮地丢在宾馆,心慌意乱。不会的,他每次都会做安全措施。
“不是我有病,我是怕你有病!”厉尘扬把手上的烟掐灭,目光烁烁地看着我。
“孩子们,吃饭了。老婆子做了红烧鱼,你喜欢吃的。”老赵出来叫吃饭,“我们爷俩好好喝上一杯。”
厨房的八仙桌上果然摆放着一大盘红烧鱼,土豆烧肉,油焖鸡,蒜蓉菜心,还有一大钵冬瓜排骨汤。
两个男人推杯换盏,赵妈妈一直给我夹菜,热情得让人消受不住。
“女孩子要多喝汤水,汤里我有放枸杞红枣,滋阴养颜。”赵妈妈盛了一碗汤放在我面前。
“谢谢。”我喝着温热的汤,心情却如窝了一块冰,灰寒灰寒。
他说得没错儿,我最近太不对劲了。
喝完那碗汤,吃掉那些红红艳艳的枸杞,心里并没有觉得有多温暖,依然一片灰败孤寒。
厉尘扬和老赵两个人喝掉了一坛花雕,他已经半醉了。
吃罢饭,老赵夫妇竭力挽留,厉尘扬说家里还有事,得赶回S城。他把车钥匙扔给我。老赵更是醉成一滩烂泥,赵妈妈一路送我们到商场的停车场前。
“有空常来玩啊!”赵妈妈笑容满面,“尘尘,眼光不错,这丫头很不错,收收心啦,你也老大不小了别再贪玩了,莫要辜负人家了。”
厉尘扬抱了抱赵妈妈,上了车,坐在我身边。他烂醉如泥地瘫在座椅上。我俯身给他系上安全带,“你好好睡一觉吧!喝那么多酒做什么?”
“举杯销愁愁更愁啊!”他靠在座椅上,哀声叹气。
“你有什么好愁的?有吃有喝有房有车,整座报业大厦都是你们家的。”我揶揄一笑,将车开了出去。
“那是我们家的,不是我的。”他笑着扬起手拍着车门,一双满是愁怨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我。
“无所谓了。”我笑着。
我第一次见他这个鬼样子。
“南方的冬天有点儿冷,我在你的家门前,抽一支孤独的烟……你眼角的泪水有点儿咸……我有点儿想念……你的脸……无论时光怎么变迁,你的容颜,永不改变……”他醉醺醺地唱着。
他唱他的歌,我哼着《化蝶》,播放器里放着郑均的歌,一路往S城开去。看着他疯疯癫癫的样子,我笑得肚子疼。
“厉尘扬,我们私奔吧!”我大叫大笑着,扬手将额前的碎发拂开,手腕上银镯子的铃铛铮然作响。
音乐流响。是郑均的《私奔》!
“把青春奉献给身后那座璀璨的都市
为了这个美梦我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将爱情留给我身边最真诚的姑娘
你陪我歌唱你陪我流浪陪我一同承受
直到现在我才忽然明白我梦寐以求
是真爱和自由,想带你一起私奔
奔向最遥远的城镇
想带你一起私奔,成为最幸福的人
……”
“好啊!私奔去喽!”厉尘扬哈哈大笑。
我开着车一路向北,暮色四合时,进入h城城区。厉尘扬则一路呼呼大睡。我寻了一家宾馆,将车停在宾馆门前。
“厉尘扬,醒醒。”我把他摇醒,“还睡,都睡了快三小时了。”
厉尘扬睁开眼睛看着我,“到家了?”
“以后少喝点吧!都傻掉了。”我背起包包下了车。
走到前台取出身份证来,正要递给前台。厉尘扬推着行李箱小跑过来,掏出身份证来,和我的一起递给前台小姐,“一间至尊套房,谢谢。”
“你睡沙发睡上瘾啦!”我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小姐,一间标间就得。”
“至尊套房,谢谢。”厉尘歪头一笑。
房间在十二楼,乘坐电梯直上。
红色的地毯从走廊一头直铺向另一头,踏上去悄无声息。
顶灯一盏盏亮起,我跟在厉尘扬身后,看着他用房卡开了门,插上电卡,房间里的灯霎时亮起。好大的房间,好大的床,嗯,没有沙发。这下好了。
把包包扔在床上,拿起桌上的一瓶水,拧开瓶盖,往嘴里猛灌。
厉尘扬打开那只青蓝色行李箱,取出两只密封着的透明胶袋,他打开胶袋,取出一张斜纹麻棉床单和同样花色的被套。
我坐在窗前看窗外灯火璀璨。
厉尘扬躬身铺床单,拂平每一道皱褶。这家伙居然那么讲究。他七手八脚地套被子。
“我来吧!”我放下水,走过去。接过他的烂摊子,很麻利地套着被子,“您老还真是讲究人。”三分钟不到,我套好被子。
“那必须滴啊!”厉尘扬笑着,“辛苦啦!走,我饿了,吃东西去!”
“去哪里?”厉尘扬跟在我身后,我在街上瞎走乱逛。
霓虹闪烁,行人如织。
装饰一新的商场门口立着两米多高的圣诞树,绿色的树枝上挂满了彩色的漂亮小彩灯,闪烁着,飘摇着。
圣诞节要到了。满大街喜气洋洋的人,热闹繁华的节日气氛。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人们喜欢起过洋节来。橱窗里贴满了圣诞老公公的贴画挂饰,摆放着五颜六色的绑着彩缎的礼物盒。
铃儿响叮当的乐曲从街头响到街尾。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呀?”厉尘扬一头雾水问。
我双手叉兜,尖尖的手肘杵在他小肚子上。
“带你去私奔啊!”我仰天开怀大笑。
他一激灵,小肚子一收,忙知情识趣地将手穿过我的臂弯。
“淘气鬼!”厉尘扬气宇轩昂地挽着我的胳膊,穿过商场雪亮的灯光。
“走,私奔去!”我踏着正步走在青石铺就的大街上,风凉凉地吹拂着面颊,如刀割,如针刺,散落在眼睛里,化作凉凉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