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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书吧 > 武侠修真 > 一梦江山 > 第103章 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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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

南郊一夜,风疾夜寒,恰如曹吉祥内心一般波涛汹涌。

如今朝廷派系林立,各自为营,曹党已然处于弱势,朱祁镇的死意味着他失去了最后的靠山,夺位之战一触即发,而自己则将成为这场斗争的牺牲品。

风雨飘摇,他必须自救,是殊死一搏,更是被逼无奈。

这场谋反来得太突然,令一向讲究“谋定而后动”的老太监战战兢兢,草木皆兵。

东厂已尽数派出,分四队朝四个方向寻找。他必须做足表面样子,哪怕知道皇帝生还无望,哪怕已经在秘密调动三千营控制皇宫,哪怕伪造的圣旨正在运往南郊的路上,一切都充满变数。

慌乱只能留在内心,决不可被旁人发现,随行队伍中不乏朝廷大员和武将能臣,李贤是最大的威胁,有一瞬间,他想干脆把这威胁铲除,可如此一来,便断了最后的退路。

况且逯杲立场并不坚定,此刻站在自己这边已是勉强,真动起手来未必一心,锦衣卫实力与东厂不相上下,若再加上禁军,几方势力群起而攻之,后果不堪设想!

维持稳定是当务之急,只要曹钦带大军归来,便意味着皇宫已被拿下,圣旨也已到手,兵、权皆在,才能放手一搏。

三更时,最后一队东厂幡役归来,自然一无所获。

曹吉祥露出惋惜神态怒吼道:“再去找!找不到别回来!”

人群已然蠢蠢欲动,李贤再次起身,对曹吉祥道:“曹公公,这般等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将禁军也派出去寻找,再另派人回宫通传,调大军前来支援。”

曹吉祥俯瞰台下,发现禁军正围在李贤四周,显然已被这首辅大人说服,于是摆手拒绝:“陛下生死未卜,如今回宫求援,若被几位皇子发现,恐生变数,若京中生乱,凭南郊兵力难以抵挡。”

李贤气愤道:“总不能一直等下去!”

曹吉祥抬头看了看夜色叹息道:“就以日出为限,若到时还没消息,便依大人所说。”

南郊离京师不远,一来一回,算上三千营夺门和曹钦伪造圣旨的时间,绰绰有余。

李贤道:“公公今夜所行种种,回宫后定当禀明陛下!”

曹吉祥不再说话,只拱手回应,心中却冷笑道:待三千营赶到,咱家先送你这老东西上路!

卯时,天边泛出鱼肚白,恰在此时,大地震颤,军队行进的铁器撞击声隐隐传来。

曹吉祥欣喜若狂,登上高处眺望,只见数里之外骑兵开阵,后面大军紧随,足有数千人,领头之人披甲执锐纵马前行,威风凛凛,虽看不清相貌,身形却与曹钦相差无几。

老太监几乎跳下高台,指着远处对身边东厂幡役喊道:“快去接应!”

两名小太监应声上马,朝前方奔去。

人群一阵骚动,李贤皱眉看向曹吉祥,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安。

片刻之后,大军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曹吉祥看清那领头之人,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许经年身着黄金铠甲,脚蹬方头缎靴,双手随意搭在马缰之上,腰间承阙剑叮当作响。

少年胯下,汗血宝马闲庭信步,数千大军紧随其后,马蹄声、兵器声、喘息声此起彼伏。

乐三元咽了咽口水低声叹道:“黄金铠甲,帝王之物……”

逯杲心中骤然一紧,忽然想起国公府外的银枪少年,那日黄昏,正如今日朝阳,白袍玉带,点点血迹,于半空一枪挑穿石亨,意气风发,竟与面前少年如此相似。

李贤静静看着许经年,心中乱作一团,京城发生何事尚不得而知,但这一夜一定异常精彩,无论好事还是坏事,今日过后,朝堂格局定有剧变。

曹吉祥浑身瘫软,在两名小太监的搀扶下走到阵前。

许经年并不看他,挥了挥手,身后骑兵便递上一道圣旨,少年摊开念道:“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曹吉祥护驾不力,着令腾骧右卫镇抚使许云安收押回京,其余人等原路返回,如有违抗者,许镇抚使可便宜行事,钦此!”

人群爆发出一阵惊叹,谁都知道这“便宜行事”四字的分量,曹吉祥双腿发软,再也无法支撑身体,颓然坐在地上。

许经年跨于马上,居高临下看着头发凌乱的老太监,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指着身后一辆囚车说道:“曹公公,请吧!”

回程路上,一片死气沉沉,许经年照朱祁镇的旨意将曹吉祥送入诏狱,一番交接后回宫复命。

乾清宫依旧冷冷清清,朱祁镇静静坐在龙椅上翻阅奏折,两个小太监服侍左右,殿内鸦雀无声。

许经年第一次单独面圣,不免有些忐忑,想到昨夜同骑一马之情,便稍稍缓和了些。

朱祁镇盯着手中奏折皱眉,片刻后突然问道:“爱卿可曾去过大同?”

许经年心中一惊,忙点头道:“回禀陛下,早年游历时曾路过。”

朱祁镇并不看他,继续盯着奏折说道:“大同如何?”

许经年不解其意,只得敷衍道:“小臣只是路过,并无太深了解。”

朱祁镇将奏折放下,看了眼殿中一身黄金盔甲的少年笑道:“你这装扮,倒让朕想起年轻时的旧事。”

许经年不敢搭话,只安静跪在地上,将身子伏地更低了些。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此乃当朝之风,但朱祁镇在战场上可从未风光过,土木堡之变,少年皇帝贻笑四海,此刻忽然提起往日旧事,实在令许经年不知该如何回应。

朱祁镇似乎看透了少年所想,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你我君臣,也算生死之交,日后可随意些,不必如此拘谨。”

许经年忙点头称是。

朱祁镇继续问道:“事情办的可还顺利。”

许经年忙将一路所为向他交代清楚,事无巨细,直说得口干舌燥。

朱祁镇颇感意外,指了指门外太阳说道:“你倒说的详细,只是午时将至,不急着回家吗?”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句令许经年有些疑惑,抬起头看向龙椅之上。

朱祁镇笑道:“午时将至,你的小丫鬟怕是已经离京了。”

许经年如梦初醒,忙跪地行礼道:“圣上恕罪,容小臣先行告退。”

朱祁镇笑道:“记得明日将朕的汗血宝马还来。”

时间紧迫,许经年不敢停留,出了宫一路策马狂奔,回到文礼胡同,小院大门紧闭,少年顾不得勒缰停马,纵身飞入院中。

堂屋屋门大开,一道白绫悬在房梁上随风飘荡,白绫下,小丫鬟双手托腮,静静坐在地上,瞪着一双大眼睛看向门外。

干净整洁的白色孝衣裹在她身上,一根红绳挂在颈上,绳上拴着的是那枚叫做“玷白”的玉佩,红白相映,分外俏丽。

少年抬眼望去,发现姑娘特意挽了成婚女子才会盘起的发髻,再向后看,正对门的八仙桌上两支红烛摇曳跳动,桌旁墙上贴着个大大的“喜”字。

“大婚还是葬礼?未免太寒酸了。”少年抱怨道。

脑中婚礼进行一半,沉醉在美妙幻想中的少女无法自拔,即便看到有人跳入院中,却并无反应,直到熟悉的声音传来才如梦初醒。

抬头看到一身黄金铠甲的少年,英姿勃发,笑意盈盈,少女眼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摇了摇头傻笑起来。

少年三步并作两步走进堂屋,敲了敲小丫鬟的脑袋笑道:“看到老爷回来还不起身迎接!”

感受到头顶传来的微痛,姑娘满脸错愕,伸出手在腿上掐了一把,这才猛然起身,一头扎进少年怀里哭了起来。

许经年站在原地,将少女拥在怀里,任由她放声大哭,盯着墙上大红色的“喜”字看了半天,眼睛也逐渐湿润起来。

许久之后,哭声渐弱,少年这才抚着少女后背笑道:“这铠甲不硌得慌?”

林梦安边哭边哽咽道:“他们说你死了。”

许经年怒道:“那个天杀的谎报军情!”

林梦安哭道:“隔壁街卖肉的王婶,说昨夜宫变,死了很多人,她男人在宫里当差。”

许经年拍着姑娘的后背骂道:“胡说!拢共就死了一个!你家老爷运气有那么差吗?”

林梦安闻言又嚎啕大哭起来:“我以后不买她家的肉了!”

这大概是她能想到最厉害的报复手段了,许经年无话可说,只好附和道:“好!以后去薛家肉铺!”

林梦安边哭边道:“可王婶家的肉最便宜啊……”

朝堂没有秘密,只一天,南郊之事便传的沸沸扬扬,“许云安”三个字名动京城。

天顺五年初,正月刚过,一场祭天大典,令十六岁的少年一飞冲天,成为御前炙手可热的新贵。

世人皆言“伴君如伴虎”,可古往今来,凡有能力者,哪一个不是削尖了脑袋向上钻营,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纵然知道人无千日好,可谁又能拒绝封狼居胥、勒石燕然的诱惑。

打从文礼胡同建成以来,从未如此热闹过,富商巨贾,朝中同僚,访客络绎不绝,险些将许家小院门槛踩碎。

趋炎附势乃人之常情,能在京城混出名堂的都是人精,从龙之功,可比天高,若此时不来混个脸熟,过些日子怕是想见也难了。

对于这番热闹景象,最高兴的莫过于隔壁街的王大娘,文礼胡同地处街尾,偏僻难寻,若非久居此处者极易走错,那些赶着递拜帖的富商名流不得其路,常常将巷子堵住,王大妈老谋深算,果断将家里唯一一张木桌搬到街口,支起摊子为“误入歧途”者指点迷津,一天下来,竟赚得三两银子。

对于朱祁镇的品性,许经年并无十足把握,心存感激、论功行赏,或是过河拆迁、卸磨杀驴,帝心似海,难以捉摸。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倘若没有帝王授意,此时居功自傲,无异于自寻死路,思索再三,他干脆将御马、承阙剑和黄金甲送回宫中,又转道去四卫营请了十日长假,回到小院将大门反锁,任谁敲门也再不出声。

谋反之事,曹氏父子抵死不认,一口咬定是为了江山社稷,任凭锦衣卫严刑拷打,硬是生生扛了过去。

这倒令朱祁镇颇感意外,心中不禁也生出一丝疑虑。

他是个念旧的人,即便一生风雨飘摇大起大落,人到中年变得多疑弑杀,却依旧难改骨子里重情的秉性,身边老人陆续离去,令他更不想轻易对曹吉祥下手,毕竟夺门之变,老太监居功至伟。

他心里很清楚,南郊刺杀和京营叛乱是两码事,若混为一谈,恐怕永远理不出头绪。

以曹吉祥的性子,断不会做出刺杀这般冒险之事,况且当日南郊救驾,除了许云安,曹氏父子也是冲在前面的,如此看来,能预先设下埋伏不被发现,必定有朝中内应,且官职不低,如此看来,其中内情倒相当值得一查。

许家小院的大门最终还是被敲开,来人正是许经年的老熟人——六点太监。

避无可避,做了数日“缩头乌龟”的少年只得将木闩打开,却被门外情景吓了一跳。

大街上熙熙攘攘停满了车轿,巷子里则跪着十几个等着递拜帖的下人,小太监站在门口,一见到许经年便笑嘻嘻开口道:“许大人,多日不见。”

许经年上下打量了六点一番,见他衣着已从当日的斗牛服变成了飞鱼服,便拱手笑道:“多日不见,看来六点公公高升了。”

六点笑道:“同喜同喜,许大人立下不世之功,高升指日可待。”

许经年道:“不知六点公公登门所为何事?”

六点收起笑容招招手,接过身后小太监递上的木盘道:“奉旨送剑!”

……

兜兜转转,承阙剑再次回到许经年手中,这把象征着帝王无上权威的利刃,令跪在地上的众人不寒而栗,而随剑同来的圣旨,更给整条巷子带来一股肃杀之气,那黄灿灿的蚕丝绣布上,只简简单单写了六个大字——此剑先斩后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