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皎有片刻的僵滞。
她没想到盛纣这种杀伐成性的人,会忽而有这样的想法。
好在冬日穿得厚,她在来之前,就穿得里三层外三层。
盛纣扯烂的,也仅仅只是她的外袍。
只花了片刻时间,陈玉皎便冷静下来。
而这时,盛纣,又“嚓”的一声,扯碎她的中袍。
他幽寒的眸中,是强大的侵略感、吞噬感,似是世间一切,全都应该由他肆意掌控。
陈玉皎忽而轻笑一声,竟不再挣扎,静静地看着他,任由他动手。
那样突然的诡异,反而令盛纣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的大手捏起她的下巴,深邃如幽冥暗火的眸子俯视她:
“你、笑什么?”
陈玉皎平静迎上他的视线,淡淡轻笑开口:
“没想到、盛太子也有失去理智之时?”
说话时,她还凝视着盛纣,眸底腾起两分戏谑。
盛纣的动作,忽而就彻底彻底僵住。
他尊贵冷硬的面容,也在那一刻,像是被万年的玄冰所冻结。
失去理智……
的确,现在的盛纣,不就是在失去理智?
竟然想要一个女人。
第一次,对一个女人用强;第一次,亲自去扯一个女人的衣裳。
以往即便他真想宣泄什么,也是女子被脱得干干净净,送进他的寝殿。
她们毕恭毕敬趴着,她们甚至不能看他半眼。
用之即弃。
这也是第一次,他竟然生出、将陈玉皎这样的女人留在身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留下她?留在身边?
呵!
一旦有了一丝裂缝,便会滋生出无尽的不受自控。
那与有了软肋的赢厉,有何区别!
无需陈玉皎再多说半句,盛纣忽而狠狠地推开了她。
“滚出去!”
可陈玉皎被推开,铁链被晃悠出哐当哐当的声音。
有铁链拴着,他们最远也得有两米的距离。
盛纣长眉忽而一凛,亲自拿过钥匙。
“咔嚓”一声,打开了自己手腕上那个漆黑的手环。
他高大的身躯迈步出去,到门口时,只吩咐一句:
“看紧她!”
又有十名黑冥军肃寒腾腾地走进来,将陈玉皎团团围住。
陈玉皎缓了口气。
盛纣,看似最大的坚固城防,实则也是他最大的软肋。
只要那城防在一日,他就绝不会碰她。
盛纣走后,还是有人给她送来温水、药浴、银针等。
这是之前她提出的要求。
陈玉皎泡在浴桶里,看着有人送进来一套锦衣时,眸色微微一凝。
那是一套十分十分厚重的、柔白色的精致锦衣。
是盛纣特地为她准备。
盛纣要她明日穿着那样的衣衫,出现在赢厉面前。
两边军队全是黑色,而仅有她白色。
这是想让她变得醒目、刺眼,一眼能被赢厉所看见。
明日……
她得提前做好准备。
而另一边。
肃黑空旷的大殿,四处帷幔低垂,在夜色里显得更加阴气森森。
盛纣,那股尊贵高大的身影站在大殿中央,繁复流暗红纹的墨袍垂地,衬得他愈加昂藏、挺拔。
他胸膛处的锦衣还是烧出的破裂,上手臂淌着血,露出深深白骨,像是一个刚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暗夜里的魔。
在他面前,放着一个烧红的炉子。
上面有一块烙铁。
黄泰在旁边烧着烙铁,谄媚又担忧地看向盛纣:
“太子……大可不必吧……您已经做得很好了!其实人活在世,有所情感是理所应当的……”
“拿来。”盛纣的嗓音却威严、冰冷。
黄泰不得不将那烙铁拿过去,满面焦急:“太子……”
他还想说什么,可盛纣的大手,已拿过那烧红的烙铁。
他将那烙铁朝着他自己的胸膛按压。
顿时,“滋滋滋!”
滚烫的烙铁在他皮肤上,烙出滋滋冒油的声响,空气里皆是一股肉腥味。
他本就被烈火焚烧过的胸膛,靠近心脏的位置,被烙铁生生烙印下两个字:戒情。
这还不够。
他亲自走到那炉火前,将稍微降低一点点温度的烙铁又放上去,幽幽翻烤着。
动作慵懒优雅,就像是在翻烤着一串烤肉。
而那上面粘黏着的,是他自己的肉!
待那烙铁烧得再度绯红时,他又拿起,又再旁边一点的位置,再度烙印。
“滋滋滋!”
肉被烫伤的声响不停在大殿里回荡。
足足七次!
盛纣额间已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只是他的目光比以往更为幽寒。
将一个女人留在身边?
呵!
盛纣,戒情。
哪怕只是刚刚开始有一丝这样的想法,他也绝不会再给自己后一步恶化的可能!
黄泰看着那七个烙铁印,吓得脸色都在惨白。
至于么……
就对一个女人有一丁点好感,至于么……
那他们这些纵情声色的人,岂不是该死?
盛纣已丢下烙铁,迈步走向后山。
后门出去,便是一座后山。
那里有一片天然形成的冰泉。
冬日,四周全是皑皑白雪,湖面也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盛纣一步一步走入冰水中,阖目。
令那冰冷的水、不断侵蚀他自己的身体,让寒意一点点弥漫至四肢五骸。
最后、再冰封至心脏处。
那颗跳动的心脏,似乎也在一点一点沉寂下来。
盛纣阖着目,长眉微微皱着。
他耳边不断浮现起一句一句的话:
“你是盛赵将来的帝王,你怎么可以感情用事!”
“情感,永远是你成为帝王路上的绊脚石!”
“将情感从你身体里剥离,将狠心刻入你的骨血!学会做个无情无义、不受七情六欲掌控之人!”
“你、是盛赵的太子,是未来天下的王!你要掌控世间万物、要掌控天地!”
“唯独没有情感,没有软肋,没有羁绊,你才能无往不胜,凌驾于天地之上!”
那些话,一遍又一遍不断回荡。
眼前,还出现了那片茫茫的大火。
火焰熊熊,许多东西,全在那场大火里焚烧着……烧着……
整个夜,一片肃寒、冰冷。
“太子……太子……”
不知过了许久,是黄泰进来了。
盛纣再度睁开眼,那双幽寒的眸底,已只剩下地府般的死寂。
除了冰冷,就只剩下无尽的暗黑,如极致的暗夜,无垠、无尽。
他的脸色明显苍白、铁青,不带丝毫人类该有的气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