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还真是砸人生疼,这下可真是要命了。
雨滴在空中凝成如箭矢一般的形状落在地上,转眼便在地上形成了许多大小不一的小洞。
众人不得不转移注意力去应对落雨,好在这雨箭并非只攻击夜白等人,也会无差别地对三元山的门人造成伤害。
这暴雨本就密集,雨箭根本挡无可挡,能力不足的小辈躲闪不及,身上已经多了几个窟窿,血水被雨水打在地上,在地上连片刻都不会驻留,顺着山路形成涓流,一直流进了山下的小溪,重新汇聚进云梦泽中。
此雨非凡雨,在那和尚金光大阵中,雨水也会减弱许多威力,可即便减弱了,打在身上也不是小伤。况且一旦乱了阵脚,便可能被绵绵不绝的雨箭一直刮到只剩个骨头架子。要不是三元山也不愿自己的门人随便死在这个地方,及时将吃不消的门人拉到一边安全处,这一会儿怕是死者已数十。
御使大阵本就需要极佳的专心与注意力,这雨箭之下,和尚尚且能维持住,赵好就有些难以维持了。
几下砸击差点让他御使不住,天上浮着那山水石差点就落在了地上,前功尽弃。
他一咬牙,却是大吼一声:“所有人靠近我!”
他手中剑在空中旋了又旋,方才凝在空中流动的小山水画仿佛支撑不住,其上被吸附的石块掉落了不少,砸在地上,惹得大地轰隆直响。
符不离本想着他是不是已经无法控制那阵法,却不想天上那幅画忽得一改画风。方才还是有山有水有剑有灵的山水画,此刻再看,已然成了大江波涛下的青山一角。
漫天的雨落为箭矢,却在落地之前被这山水画所吸引,汇入画卷中,在画卷中又形成了另一个云梦泽。
赵好御使的很吃力,符不离暗暗为他助了些力,却也不敢助的太多。
她的魔力毕竟源自恶魔的魔力,用起来确实轻巧,以她为媒介释放出来的魔力也不需要有很特别的体质就能使用,可一旦用了恶魔的魔力,终归会受到恶魔气息的浸染,会受到多大的影响很难定论。
治疗的法术能让他免遭箭雨的伤害,恢复一定体力,却起不到太多维持他御使阵法的作用。
掌门看到那阵法,也生出了几分惜才的意思:“我久闻江南有御使山水的剑法,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我这剑雨之法,居然还有这等破解之术,实在是让我开了眼了。小兄弟,你既然得了这阵法,当是青云山的得意弟子。你与我三元山为敌,可曾想过会给青云山带来什么?”
“青云山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少废话。”
“好,好,看来是我废话太多了。既然如此,那就让我看看,你这剑气所引的小山河,能在我这三元山的大天地里支撑多久。”
他话音一落,一道惊雷便精准命中在小山河中。
雷光在那画上江河中一翻滚,便使得原本尚且稳定的小山河水流变得格外湍急,转眼便失去了控制,冲出了赵好的阵法。
那水流一冲出阵法,一时整个小山河的水如同溃堤一般,四处漫溢,再也存留不住。
赵好再度运魔力,可如何也止不住那水的外溢。
他死咬嘴唇,手中剑明显乱了阵脚,可就连符不离都能感觉到,周围的水流与风,反而在被更强烈地吸引。
“不可!”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
那掌门眉头微动,颇有几分得意。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阵法此刻已该破了,可赵好在用魔力强撑。
运行阵法讲究平稳,顺势而为。本就是以魔力为引,借天地之力的巧劲,一旦运行失去了控制,就如溃堤一般极难控制,整个阵法都该顺势而毁。以魔力强行补缺,不亚于用身体堵住溃堤之口,费力不讨好。
“若是我散了,我在这里还有什么用。你不用拦我,我意已决。”
“就算你能维持阵法,你也支撑不了多久,我们自有办法应对,不用你苦撑。”
“哈哈哈,有志气,可光有志气没点本事,也不过是找死而已。”那持扇青衣男子即便在雨中也要摇摇他那玉骨扇,“掌门只是一招你们便如此,若是我再出手,你们又该如何?”
他说着,手中扇子一收,扇间指着众人,口中轻念一声:“去!”
原本绘在扇面的龙游四海,忽如活了一般。那墨龙冲出扇面,竟化作实体,张牙舞爪便朝着赵好冲来。
一男子见状,冲上去一拳对上墨龙。
那一拳刚硬无比,对上墨龙的龙头,竟轰击出如钟鸣般的巨响。
龙头并未退去,却从龙头边上又生出一头来,再次袭来。
方才出拳的男子显然还未能回口气息,身后又一男子踩着出拳男子的肩,一跃而出,以手中长枪,硬是刺穿了第二颗龙头。
第二颗龙头被当场戳爆,散做迷雾,竟化作无数小剑,刺向那枪客。
枪客长枪未及收回,一人又腾空而起,将枪客拉回,并以肉身挡在了枪客原先的位置上,背后大锅赫然变大,无数小剑叮叮当当打在锅上,只留下一滴滴墨滴,被雨水冲刷走了。
而第一颗龙头并未被打散,那龙回头盘旋了一圈,便又一次袭来。
持扇男子也并未闲着,见众人挡住了墨龙,也不吃惊,收回扇子,将扇子朝天一指,便又是一只墨凤从扇上飞出。
两枚棋子忽得从人群中飞出,一黑一白,不起眼的小棋子却转成了螺纹状,如钻头一般袭向那墨凤。
墨凤猛地一躲,却依旧被棋子击中翅膀,一时发出了一时悲鸣。
凤鸣三元山。
却是一声刺骨的悲鸣。
“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我还有七十八枚棋子,够下到云破天开了吧。”
那男子负手而立,衣冠被雨水浸透,有些文弱的身板属实不让人容易注意,在这十七人的队伍里,属实不太起眼。可他这般站出来,又忽得让人惊觉,这人面目里的自大,似乎能让这漫天的雨都输他几分。
“啊!!!”
一声暴喝,方才奄奄一息的青云山阵居然重新流动起来。那水流并未逝去,一番波折,终归恢复了原有的气势。
赵好眼鼻都流出血来,气喘吁吁。
似乎身体内部出了点问题,不过这种问题倒是眼下最不值得注意的,符不离顺手就治好了。
“你别这么勉强自己,我们还未必会输,你这么自爆五脏六腑,对谁都没有好处!”
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怒喝道。
“我知道!但我要做我必须做的事!我没法亲手毁了他们,我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就看你们了。”
“但没有要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的理由!”
“我意已决!”
“傻瓜!”
“呵!”
“……那个,他没事……算了,你们继续煽情吧。”
后半句符不离是嘟哝出来的,这么大的雨,不会有谁听见。
这时候提醒他们不会有谁有问题好像有些煞风景,她终归是闭上了嘴。
这一十七人各怀本事,虽说掌门的到来使得众人都有些乱了阵脚,但方才能在那百余人围攻中尚且维持状态,就已经是极难。
难怪他们有底气来这里叫板,方才见夜白带头,让符不离一直怀疑他们的能力,可现在看下来,倒是夜白最像个没什么用的女孩子了。
符不离当然不是看不起夜白的能力,但这毕竟不是江南的门派之争,而是方今天下可能是一方地龙的豪杰。
这样的人,是过去的符不离都不好对付,不,应该说根本没办法对付。以先前夜白的能力来这里根本就是蚍蜉撼树,却没想夜白成长了这么多。
她并不弱,与血衣教头缠斗至今,她始终未犯过一次错。雨箭落下,她凭着一手碧水剑的引水能力,不仅没有受伤,反而牵引着雨箭略微扳回了一丝半点,在血衣教头的衣服上留下了个窟窿。
只是夜白还做不到一人之力对付这整个三元山,也做不到单挑打赢掌门乃至两位左右其中任何一个人。
但如果这其他十六个人都比夜白强,那倒是说得过去了。
也是,正常来说,女孩子身周的骑士,一般都比女孩子自己要强点。
毕竟是夜白。
同样是女孩子,符不离心头也痒的不行。
能看到这些人各展身手,平常见不到的术法漫天飞舞,属实让符不离心头有些喜悦。
上次青云山一战,她以为已经看到了人间难得一见的盛景,却不想这一次见到的,才更像是仙人的战斗。
反观之前自称仙人的年许许,使出来的无非是什么雷法电法,属实没什么看头。
“啊!”
旁边一位陌生的男子受伤了。
这里的人大多对于符不离来说都很陌生,他们不自报名号,她当然不会认识。
但不要紧。
她来到那男子身边。
方才墨凤一记冲刺,他挡下了大半,却终归没能完全挡下,一时间全身被墨水浸透,肌肤都被那沁骨的墨汁染成了黑色。
“你有什么遗言要说吗?”符不离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一边为他疗伤,一边顺口问道。
“我要死了?”
感知到符不离温润的魔力,就算不熟悉,也瞬间就能知道她肯定是位不得了的大夫。
“死不了,我就问问。”
如果她符不离不在,这一下可能死不了,但将来还有没有走路的能力就不好说了。眼下这一战不会短时间结束,若不是她在这里,也许回头就被踩死了……
“我没什么遗言。”
“我不太明白,你们为什么非要这么不要命的来?你没想过你们赢不了三元山吗?虽然你们眼下没有输,但想赢,差的还是有些多。”
“输赢又何妨,我来过,我做了,就够了。我爸当年就想来,可后来有了我妈,我爸就不敢来了。现在我还没有媳妇,我不怕。若是等我有了媳妇,那时候,我可也就不敢来咯。所以,我一定要现在来。”
“哦……”
“那你呢,你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因为我想让你们赢啊。”
“你一个小姑娘不该来这里的,刀剑无眼,伤到了可怎么办,这是男人该做的事情。”
“我就不能是男人了?”
“哈哈……”
“再说,夜白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夜白她不一样。”
“我也不一样。”
“你只是个可爱的小姑娘,打打杀杀不适合你。”
“小姑娘怎么了?我还是猫娘呢。有个家伙自称狐狸人类美少女,我就不能是可爱男小姑娘了?”
“你在说什么?”
符不离懒得和他在贫嘴。
虽说看他们战斗很有趣,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们光是拆解三元山这三人的攻击,就已经拼尽全力了,哪有什么还手的功夫。
再说,对方看起来还游刃有余。
但这有何妨,她来了,就不一样了。
她拿起方才捡来的剑,走上前,却见漫天竟冒出来了九条龙,九只凤。
——
“轰!!!!”
一声爆响。
前方的大地,水花、石头猛地爆裂开来。
“什么人!”
三元山掌门怒喝一声。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叫金大顺,你可以叫我金毛。”金毛双手插兜从爆裂点站起,面带微笑,一头金发被淋成了落汤狗,但插兜的动作倒还有几分帅气。
“金毛!!广队说了不让上,你怎么还是出来了?”一个女子跟着跑了出来,用背包挡着头顶的雨。
“广大哥说出来打魔物,我看明白了,他们是魔物。”金毛道。
“你们又是哪来的?知道这是我三元山的地盘吗?你们也想与三元山为敌?!”
空中忽得一声鹰啸,一人从空中忽得落下,砸在地上,砸了个不深不浅的坑。
“你又是谁?”那掌门怒道。
“我是广高远,远远听见你们要问剑,特来欣赏一番。”
“你们是一起的?你们毁我龙气,却说只是来欣赏?”持扇男子略恼。
“我听到的江湖规矩是说,问剑目的是切磋技艺,相互交流,也是争个江湖名号。我虽然不是什么江湖中人,但有位小妹不甚卷入你们的纷争之中,所以请恕我来管教一下小妹。”广高远说着,转过身来,寻找起了符不离的位置。
“我大哥说话了,现在这里我大哥说了算。”金毛道。
“笑话!这里是三元山山门,你们当你们是什么了?”
掌门话音刚落,却见广高远上衣忽得凭空爆裂开来,落在了地上,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
他微微侧头,背对着掌门,只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他一眼。
“我的队员不懂事,你不会也不懂事吧?”